44、能不忆江南（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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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刚刚见伶美人出去了.说是从前的衣服不大能穿下去,每日早上都出去走走.”那哪里是走，一身短打扮，找个没人的林子里乱窜.钱无为前些日子早上出去办差刚好碰见一次,远远的看还以为是哪位冷宫疯娘娘逃出来了呢！

担心皇上以为伶美人是故意躲着他,于是说道：“几日前奴才早上去太后宫里办差恰巧碰到了.看样子是坚持了有一些时日了.”

“嗯.”练溪川站起身：“收拾吧！”

速度倒是快,一转眼就干净利索了，只是身上还是有酒气.

“走吧！”练溪川出了偏殿,无论在哪宫娘娘那里，从来没睡过偏殿.她倒是新鲜，把他扔偏殿里，自己去睡了.果然是一点不把他放在心头.

“你上次在哪儿看见她的？”

“去往玉林殿的林子里.”

练溪川抬腿就往那走，好歹得打个招呼，不管照顾没照顾,自己醉酒了去她宫里的确是给她添麻烦了.更深一层却是因着十几日没见她，有点想她.

远远的看见林子里一个人影,一身短打扮,从这头跑到那头,间或还蹦那么几下.多亏了这会儿时辰尚早,不然可能会被侍卫逮起来.

伶仃眼睛好使,虽然跑跳着但还是一眼看到远处有两个人影冲自己来.压根不想见他,于是再来一圈的时候不动声色的跑出了林子,准备绕另一条路回去.

这十几日非常逍遥自在，虽然各宫娘娘在太后那里明里暗里对她冷嘲热讽，流言一日更甚一日,但伶仃不接招，她们看着没意思就偃旗息鼓了.加上皇上现在不来她这了，那些娘娘们看风向变了，也就不对着她使横了.乐得自在.跟他在一起还要跟他斗智斗勇，太累.

练溪川快走近了，发现那个人朝林子另一头跑了，跑出了林子.存心是要躲他.

朕是瘟疫吗？

火气腾的就上来了，睡偏殿无所谓，不照顾朕无所谓，大老远找你想跟你说两句话，你倒好，撒腿就跑.他抬起褂子下摆撒腿就追了出去.练溪川腿长，加上从小练功夫一直没有荒废，就连游思行都惧他几分.跑起来就如疾风一般，转眼就到了伶仃身后.

一把揪住她衣领.“爱妃去哪儿？”

伶仃被扯着衣领拎了起来，手在空中刨了两下，看到有一两个人宫人远远的看见了，转身回去了，太丢人了，是真的生气了.“放我下来！”她声音里透着的寒气连练溪川都吓一跳，再看一眼她的脸，要杀人一般.

缓缓把她放到地上.

伶仃去整理自己被他拽乱的衣裳，嘴上一点不饶人：“皇上这练的什么功夫悄无声息就往人身后钻，跟那些走家窜户的小贼有什么分别！钻就罢了，你扯我衣领把我拎起来做什么？我好歹是个人，不是个玩意儿！您好歹九五至尊，帝王的体面不要了？大早上在林子里逗个妃子玩，图什么！”真急了管你是天王老子，大不了一颗脑袋不要了！天天跟你斗让人心烦，简直生不如死！

她心里真正想说的话练溪川全听见了也全明白，她就是恨他把他留在宫里，恨他拆散她和慕容云澜.

堂堂一国之君被她说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她气的通红的脸眼睛瞪那么大还冲你嚷嚷一句：“说话！说明白！这是做什么呢！”

练溪川这十几日来的对她的想念一瞬都消失了，有些人根本不值得想.但凡你放下一点身段，咱们都会比现在好.

心冷了下来话就好说多了：“昨夜朕喝醉了，去爱妃那里，给爱妃添堵了.追着你就为了说句抱歉，以后不会了.”说完这些深深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身旁一直看着的钱无为突然替皇上不值，主子对这位有多好，自己都看在眼里.从前觉得主子对上官婕妤好，那也是因着二人你来我往日久情深.对这位，什么甜头没捞到，默默护着宠着惯着纵容着，甚至有些卑微了.到头来，训主子跟训孙子一样.再看伶仃的眼神就没那么亲了，冷冷点了个头，跟在练溪川身后走了.

一整个早朝练溪川一句话没说，就是一直看着慕容云澜.他昨夜也宿醉了，但站在那不卑不亢温文尔雅透着爽利.真真的比在园子里撒腿追人的自己看着好；再看他，下了朝与别人招呼着，面上的笑春风和煦，也真真比不大爱笑的自己看着温暖；慕容云澜是太傅之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大齐第一才子.自己除了这个皇位，真的有些一无是处了.

回了永明殿，坐在案前也一言不发，面前的画是塞外雪.塞外深山里的人家，一盏孤独的红灯笼，周围是白雪皑皑.是这几日画的.心里想着把自己看过的山水画下来，以后装订成册，拿给她看，顺便讲讲那里面的故事.自己没做皇帝前也游历过大川，不是井底之蛙，这些都想慢慢告诉她.

她根本不需要.她一个人就可以那么自在，自己保护自己，自己哄自己玩，他在，她反而过得不好.

“端个火盆来.”他对钱无为说.钱无为懵懂的出去端个火盆.看到练溪川拿起那副塞外雪扔到了火盆里，火光一下窜了起来，映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烟雨江南，水墨宏村..这些日子他画的那几幅画，就这样燃尽了.是真的伤心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第一次见面前的那半年全都是一厢情愿，晋了位分后也没好到哪儿去，还是一厢情愿.那位的心性那样强，认准的死理儿谁都变不了，恐怕这一辈子都得这么别扭着.还是要感谢三皇子，没有他，恐怕今天早上这一出，伶美人要被砍头了.

伶仃急头白脸的跟练溪川发了一顿火，说完她就后悔了，毕竟是皇上，被人这样训了一顿，拖出去砍了都不为过.可是那人怎么这样？都对他说那样的话了，他倒好，什么反应都没有，说句抱歉就走了.想来还是要感谢苦儿，若不是想让自己做苦儿养母，大概这会儿脑袋就搬家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练溪川对上官锦书真的是爱到刻骨.平日里藏的那么深，醉酒了喊着她的名字，痛的快死了一般.一心要为苦儿找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养母.前世今生.都是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