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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害怕了吗?”

戚野反问,缓慢提起唇角,路灯映照下,他眼中透着恍如夏日晨曦映照破碎流冰所折射出的光亮。

池先声微怔,来不及回答,街尾拐来一辆车。车速快,未开灯,车厢黑乎乎的,近了,显现两个红色粗体字,正是站牌上印着的唯一一路公交车。

“没有,”池先声终于安下心,极为否定,“这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是是是。”

敷衍之意不言而喻,他皱皱眉,埋着头,抬腿上了公交。

戚野轻笑,跟在池先声身后,视野偏高,顺着脖颈滑下去,衣领处露出一小片柔软白皙的背部皮肤,未被阳光发现。

他双手插进裤兜,直到坐到座位上,公交车开走,都有些没缓过来,眼前还是那一小片无意窥探到的身体在晃悠。

车上无人,见他们上车,司机打开两旁的侧灯,闪了两下,发生一阵呲呲声,昏黄,破旧,越到后车位置,越发黯淡,不比煤油灯亮,像回到七八十年代,还是恐怖片的布景。

池先声稍提高声音,第二次叫戚野,抬眼见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轻轻缩回手,心里默念几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再次开口:“你坐到哪站下车?”

“渭沙河,”戚野脱口而出,转而问他。

渭沙河不远,池先声回忆上车前扫过一眼的路线牌,过两站就是,站牌之间设点也近,不到两个小街口的距离。

而他回池歌家,要坐到终点站,之后再走一段距离才能到。

戚野嗯了一声,并没有什么表示,仰着头,他枕在椅座上,头发散乱地向后垂落,露出一张尚未锋芒毕露的脸。

池先声支起下巴,转向窗外,街景荒凉,全部向后退,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夹杂土腥的湿润味道。

临近一站,扩音器提前播放到站提示,刚起个头,就被司机按掉,车厢中再次恢复寂静。

戚野闭着眼,似乎睡着,头一点一点地往旁边偏,池先声不自觉放轻呼吸,视线转回窗外,没有抬眼。

玻璃映照,戚野大大咧咧地瘫在椅子上,像只章鱼似的,双手垂下,两腿自然分开,上身歪斜,达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

他忍了忍,终于按压不住,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屏住呼吸,伸出一臂,绕过靠背,手心拦在戚野即将一头栽倒的脑袋旁。

发质偏硬,扎在手心里微微泛着痒,很重,仿佛压上了一身力气,他支撑起全部。

以一种更加不可思议的姿势连接另一个人,池先声垂下头盯着膝盖,使劲伸长胳膊,半个身体都僵住了,心里想着关于转会,他再也不可能从戚野口中得知的答案。

过了有一会儿,池先声掐好时间,随公交车驶过一个坎,车厢轻震,他抽出手掌,拉住道服,压低声音叫醒戚野,“下一站就是渭沙河,你要不要提前去车门口等?”

戚野的睫毛颤了颤,抬起眼皮,半耷拉着,斜眼睨来,行云流水般拉起他的左手,垫在脑袋下,头发还蹭了蹭,慢慢说道:“不急,我最近失眠,好久没睡得这么香了,回去也是睡不着,不如在车上多补补觉——”

说着说着,便没了声,戚野偏着头,看不见表情,只留个后脑勺,还有贴在手心上的半张侧脸。

戚野颧骨瘦削,有点硌手,下巴冒出一层细小青茬,有点像磨砂质感的玻璃,鼻息潮热,有规律地喷洒,一团一团,他的手掌似乎失去控制。

盯住窗外一点,池先声拧着眉,视线跟随街景,心停在手上。

直到终点站,戚野手臂弯曲,伸了个懒腰,这才起身,跟池先声下了公交车。

“应该没有再返回去的公交了吧?”

“嗯,”戚野点点头,漫不经心地走去路口,“公交还会翻回去,但我试过,不让上。到了这边,能打上车回去。”

进市区,到了繁华街道,车辆络绎不绝,灯光耀眼,池先声忽然产生来到另一个世界的错觉,但也只是一瞬。

他停在十字路口,街角转过一辆出租车,正逐渐驶来,“等你搭上车,我再走。”

“你急什么?”戚野步履不停,横穿马路,“没两步远,我送你回家。”

池先声呼吸一滞,这话听上去,颇有点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意思,他怎么就那么心塞……

“刚十点,街上人也多,”池先声补充,实在不情愿留下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印象,“我自己回去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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