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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已经逝去了,京城渐渐回暖,就连在那幽暗角落里藏身的融雪也在点点斜光之下,悄无声息地远去了。
虽说还远未到春风醉人的时节,人们已经是时不时地会醉倒在阳光的暖意之中了。
这一日午时,皇宫东宫内,一个小宫女便拄着扫帚坐在石阶上打盹。
垂柳的新枝随着和缓的微风舞动着,所剩无几的枯叶潇潇洒洒地坠落下来,点缀着一片寂寞的宫殿。
柳枝之下,一个男子正安静地持卷默读。
在他手边有一盏清茶,氤氲升腾的香气将他的脸掩在了一片朦胧之中,看得清的,只有如瀑垂下,披散在白衣之上的黑发。
打破这片静谧的几声由远及近,极有节奏的脚步声。抱着扫帚的小宫女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赶忙抹了一把脸,心虚地继续去清扫那满地的落叶了。
脚步声渐渐停下,一个宫中太监打扮的人站定在那男子的身前,低眉行礼道:“奴才给太子请安了。”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像宫里其他公公那样尖细,眉宇间的神色也没有一点的谄媚之气,低下眉不出声时,倒给人一种不卑不亢,十分温厚的感觉,这样显眼的气度,也不知是如何在深宫中生存下去的。
那男子听见了声音,从容地放下书卷,抬起了头来。
他眉眼英俊,和呼延奕有三分相像,唯一不同的,可能便是他有着一份温润的气质,恰好化去了骨子里的一点戾气,看上去倒是十分容易让人产生亲近之感。
这便是呼延浔,如今的大魏太子。
只见他并未急着答话,反而是先侧过身去对那因为自己偷懒打盹而战战兢兢地小丫头安抚般地笑了一下,然后才不急不缓地回过头来,十分客气地问道:“可是岳公公?”
那人点了点头,道:“难为太子记挂,奴才的确贱姓岳。不知殿下唤我来是为了何事?”
呼延浔轻轻叹了一口气,继而道:“我把岳公公叫来,是有几句话想问,不知公公可愿意答?”
话毕,他又十分体贴地补上了一句:“若是有为难之处,公公直说便是。”
岳公公抱着拂尘行了一个礼,道:“无妨,能得殿下垂青乃是奴才的荣幸,殿下尽管问便是。”
呼延浔笑着点了点头,而后眼神闪烁了几下,迟疑着开口道:“你是父皇身边的人,对父皇最是了解,依你来看,这几日,父皇消气了吗?”
岳公公默了片刻,然后道:“消气……太子指的可是前几日宁妃小产,父皇罚下了长平侯萧恒的虎符,又对其罚俸三年一事?”
呼延浔道:“正是此事。自从父皇将这虎符交到我的手上,我是日日坐立难安。公公想来也知晓,我实在不是个将才,父皇这般做,简直是连同我也一起罚了。它在我这多放一日,我便多受一日的罪。我想,若是公公能帮我一个忙,好言相劝几句,让父皇早些消气,也算是我欠了公公一个大人情了。”
岳公公笑了一笑,道:“太子殿下不必妄自菲薄。若奴才未记错,殿下长到十岁上便已经熟读兵书,就连一向眼光挑剔的徐老先生也对殿下赞不绝口。何以至于如今竟然在带兵一事上犯了难?若说好言相劝,奴才其实也一直有心于此,但奈何皇上此番是下定了决心,莫说奴才开不了口,就是开了口,结果也决计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呼延浔摆了摆手,道:“小时候读兵书,全是纸上谈兵罢了不值一提。”
说着,他又从身侧拿出了一个做工精致的木盒,道:“让公公见笑了。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本领,唯爱那书画雕刻一类的歪门邪道,这盒子是我前些日子闲来无事用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的一套茶具,若是公公不嫌弃,便赠予公公平日子品茗用一用,也算我一点心意。”
他轻轻地推开了木盒的盖子,纯白玉质的茶具在如光照耀下显得极为通透,上面繁复的花纹更是精美无比,没有多年的刀工是练不出来的。
岳公公只看了一眼,便受宠若惊地退后了一步,这样的礼,怎么能收?
呼延浔倒是还未注意到他,只是自己“哎呀”了一声,然后道:“瞧我这记性,竟然放错了一个进去。”
岳公公抬眼望去,之间他面色有些微红,小心翼翼地从那木盒的角落里拿出了一个人形的玉雕。
岳公公问道:“奴才冒昧,敢问这是……”
呼延浔道:“说来要让公公笑话,前些日子我下了江南,遇到了一个江湖上走镖的奇女子。因为对她实在是印象深刻,回宫后便忍不住照着她的样子雕了一个玉雕。”接着,他顿了顿,道:“这些都并不重要,我们不谈这个,公公先来看看这套茶具可还合你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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