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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婆手中?的巾帕不知被染红了不知多少匹,那些巾帕浸在盆中?,浸出了一盆盆触目惊心的血水。她从?正午生?到晨晓,而他立于产房之中?,脊背早已垮下,身?姿不再傲岸,面容亦不再清朗濯然。

那株灿红如火的山茶,早被他攥出了星星点点艳红的汁液。而他的眼角,则噙着重重的猩红之色,整个人如同被拖入地狱般,悔意阵阵切齿拊心,脑子嗡嗡作响。那一颗心血肉模糊,淋淋漓漓,尽是他心头之血。

望着气息微弱的小女人,肝胆欲裂间,他心中?那点刻意端持着的倨傲与疏狂,顷刻间被倏然瓦解,又轻而易举地,被碾碎成齑粉。

……

梦境毕,姜洵如脱力一般瘫在榻上。

片刻后,他睁开眼,只余满目痛色,恍如隔世。

幻想源自于渴望,梦境,亦是现实的投射。

而最令人痛如自抑的,是梦境中?的某些场景,本可是现实。

缓了一会儿后,姜洵坐起了身?。他伸手,自御榻之侧的壁龛中?,取下一方木匣。

匣中?,静静卧着几样东西。

除去?他们?二?人共同的孩子外,她留给他的,仅有一卷和离书、一只银簪,一封书信,以及一枚无事玉牌。

银簪上,金雀花栩栩如生?,而时隔一年,那信上粉白?的木香也好端端地开着,不曾凋谢,可那描花之人,却离开了他。他的心,更是如同玉牌之上的裂痕一样,枝枝蔓蔓、寸心欲裂。

盯着那书信,恍然间,他再度想起,她那时给自己写信的心境来。

为何?那般,皆因他待人太冷,让她心间有诸多不敢。

她为和离找的那个借口,本是成婚时,他便用来威胁过她的,那时她是何?等反应?

新婚第二?日,自他说出那番话?后,他们?夫妇间的地位,就没有对等过。她对他,永远是小心翼翼的讨好。而她的卑怯,更让他所?有的肆无忌惮,都有了正当理由。

理所?应当四个字,没有平等可言。

只要是他给予的,好的不好的,她都要无条件接受,不容置喙,不予解释。

或者说,他给,她便要受着,他不给,她便该忍着。

他只看得到自己的犹豫与踟蹰,只关注自己的‘苦衷’,而她表露出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却也下意识屏蔽于心。

日夜相?处间,他他贪她的温软与娇嗔,固然怜她喜她,可那份怜那份喜,又往往带着附于骨子里的,高高在上的施舍。

在宁源时,他和她的那段时光,他是贪恋的,是沉醉的,是享受至极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大多数时候,他亦在做壁上观,享受她那份讨好的同时,却又睥睨着她的卑怯。

也正是因为那份保留与高傲,让他不曾意识到自己的心意。

明明,她早便摘获了他的心。他自己,亦早已将她拓在心中?。

而从?宁源回来后,他所?做的那些事,他从?没想过要解释,一次都没有。而他想的是她该相?信他么?不是的,是她不该生?出不满。

就连回章王府的那日,在面对她那般异样的平静时,他所?想过的哄,都是自己稍微拉下脸逗逗她,她便会重新冲自己笑开颜,重新对自己百依百顺,重新,讨好他。

她低矮着身?段,他便以为她可欺,她反抗,他便比她更大脾气。不知悔改还?不是最恶劣,最恶劣的,是他从?不意识到那样有何?不对。

没有意识的欺瞒是至为恶劣的。复位之事固然危险保密,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从?未想过要告诉她,连这个念头都没有起过,就算其中?的种?种?妥协与周全,也是他自顾自完成的。

就连在开梁得知她生?下霄哥儿时,他与杜盛的那番话?,都带着高高在上的姿态。所?有的给予,都是施舍、是打赏,是高姿态的给予。

亦是那份高傲,让他意识不到自己的沉沦。

他以为自己始终不动如山,便也想当然地给她打上了娇软可欺的记号,至此在他心里,一切都成了理所?当然。而反省两?个字,被他从?骨子里给剔除。

直至此刻,突如其来的反省,如山一样压着姜洵,直将他压到喘不过气来。

回想那日,当她提出和离,他第一反应是什么?

愤怒。是的,唯有愤怒。

而愤怒源自于什么?

意外,与傲岸。

于愤怒之后,他做的是什么?

质问,反复的质问。

此刻他心间明晰,和离那日他问那些,也不过是发泄罢了。当真想知她因何?事而抱恨,自何?时而心冷,只需稍稍一度,他便能明了。

而被她迫离前,他是有过机会的。

做过的梦,被她冷待时生?出的烦闷躁急,是警兆,也都是机会。只是那机会,被他无视了。

人呐,为何?会如斯自大?自大到遮蔽了一切感观。

试问自何?时起,他竟成了个爱发梦之人?且那梦中?,来来回回,皆是与她相?干。

若非心底亦有深深藏蕴的慕恋,他如何?会梦她又忆她,气她亦念她?

他扪心自问,就算她拿了和离书离了章王府,他也没觉得当真彻底失去?了她。直到今日,直到知晓她离了奉京,不与他在同一座城,他才开始发慌,才生?出真实感来。

她真的离开他了。

不过相?离几日,她便不见人了。

当他不知她去?了何?处,知她抱的是此生?复不相?见的决心,他才开始发慌。那份慌急,蚕食着他所?有的理智,让他的脏腑像在被什么东西给咬噬着,心亦被钝痛丝丝缕缕地侵袭着。

或者说,某个愚蠢的他,以为自己最多恋怀一两?日罢了,可这相?思?、这情念,却明显一日赛过一日。

他念她,颇为入骨。

悔意布满心头,姜洵颤抖着手,展开那卷和离书。

他亲手书下的和离书墨迹清晰,每个字块都像是一把卷了刃的刀剑,在他心间割来剜去?,一下下地,令他胸口悲滄,心痛如绞。

半晌之后,姜洵披衣下榻,走去?殿外。

月寒空阶,姜洵直直地盯着远空的明月,似是个落拓不羁的、不辨方向的旅人。

过了须臾,姜洵哑着声音吩咐苗钧水:“去?,召孙程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有人托梦给我,说我昨天的作话写错了,不是红眼文学,应该是疯狗文学(づ●─●)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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