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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门被砰的一声闭合,上面斑驳的锈迹抖落到地上,由铁门和砖墙围着的院子以及一层三间的平房坐落在z县边缘的城中村,这里的人都做着一朝拆迁一夜暴富的美梦,他们生活不算富足,却也不算拮据,总以为自己是社会底层,但新闻上曝光的更穷困的地方往往会将他们拖回现实。
这里,是薛家庄。
“爸,我回来了。”少年穿着一件干净整洁的蓝白校服,因为优越的190身高导致高一裁制的185码的裤脚高于脚踝,他脸上带着些许淤青,黑色的书包上那个亮眼的白色对勾被利刃划开,高二上学期的数学书半掉不掉的耷拉着。
“又打架了。嗯?”薛正义从耳背取下那只几十块一盒的香烟,是邻居女婿登门看到他给的,他放到嘴边,然后又从裤兜里摸打火机,结果摸出来只有四十几块的零钱。
现在科技发达,钱都在手机上,薛启赶时髦上高中时硬是要一个一千二的智能手机,他在工厂加班了一个月才省出钱买给他,结果没几天不知道怎么就不喜欢了,甩到家里,看也不看,正好他用。
“嗯。”顾青放下书包,扎进灶房,从冰箱冷藏室取了一个蒸馍叼在嘴里。
“别吃冷的,对胃不好。生病了就不能上学,不上学就学不到知识,没有知识就考不到好大学,考不到好大学就取不了知书达理的好媳妇。咱们老薛家就指望你这个独苗苗争气。”薛正义从顾青手中把冷馒头拿走放在案板上,然后取出菜刀利索的切成四四方方的小正方体。
窗台上放着一小壶自己榨的菜籽油,薛正义提了油壶先是给锅里倒了半锅底,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到隔壁家为新年割的十几斤猪肉和七八斤卤牛肉。
肉吃少点,油还吃不起?
再说了馒头吸油,再倒点。
“少倒点油,我减肥。”顾青从他手中把油壶夺过,重新放到窗台,薛正义这辈子省惯了,多倒一点油都会心疼。以前的薛启不理解,甚至有些鄙视这样的父亲,从来不让他去家长会,也从来不请同学来家里。
他觉得自己出生在这个家庭,没有妈,也没有钱,只有一个累赘爸,没有盼头,没有希望。
他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大道理’,什么出生就买不起什么,那么这辈子都不会拥有什么。他自暴自弃,拒绝学习,小学仗着天分拿过几年三好学生,初中浑浑噩噩,但也听课,中考擦线过了县城排名第二的高中淮阳高中。
高一开学前要手机,拿到学校才发现自己的配置牌子最垃圾,曾经自以为傲的天分在同龄人刻苦努力得到的成绩前不堪一击。因为身高,他总是坐在最后一排,也认识了一些‘好朋友’。
然后,彻底和学习告别。
就在上月,班里来了一个女生,陈妙,真肤白貌美大长腿,只是在讲台上做了个自我介绍,高二七班的男生吵闹了一片。薛启听见动静把目光从窗外挪了回来,就这么一眼,妈的一见钟情。
喜欢她的男生很多,薛启长得帅,海拔高,他知道陈妙对他也有意思,两人在陈妙转学一周后的体育课上确定关系,靠着薛启从小卖铺买的一瓶加热过的营养快线。
在这个荷尔蒙爆发满溢的年纪,为爱打架好像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事情。
这个年纪,对未来充满迷茫,根本不懂什么叫□□,只是给对方打上属于自己的标签,然后像是捍卫领土的君主,不容半点挑衅侵犯。
但谁能想到,薛启会因此送命。
062将记忆传送完毕,薛正义的炒馍也做好了。
他在油热时先下了一把葱花,还切了柜子里置办的年货卤牛肉,“给,吃完了早早睡觉,寒假学校给你们补课,给爸省了好些补课费呢,好好学习,争取后年考上个一本!”
被油激发出的肉香馍香一个劲的往顾青鼻子里钻,“知道了。”
他们父子间的交流很少,顾青用勺子大口的吃着,两个人站在促狭的厨房有些拥挤,薛正义发现了这一点,背着手沉默离开。
顾青很快吃完饭,把碗洗干净放回原位。
她住在进门右手边靠厨房的房间,卫生间在后院,用的太阳能洗澡,今天下午有太阳,水温刚好。
她很多次任务是男身,所以不会像有些新人那样大惊小怪。
顾青冲了一下,热水和背后淤青碰撞在一起,有些疼。
“碘酒和棉签我放在你房子了。快过年了,还走亲戚呢,不要打架了。”
“知道了。”水声乍停,顾青用毛巾抹掉脸上的水。等她出来,薛父已经回房。
房子的格局不能更简单,一进门就是客厅,两侧分别有两个房间,穿过客厅就是后院,卫生间就在哪里,顾青吹干头发迅速把自己摔在床上,062知道她累,但是任务发布还是必须的。“本次任务:还薛正义一个出息的儿子。”
顾青嗯了一声,她脑海中正不断强迫性的重复薛启被刺死的画面。
大年初一,救护车呜哩呜哩的声音响彻云霄,陈妙的新男友被薛启堵在淮阳高中后的网吧门口,陈妙当天耳朵上别了新出的无线蓝牙耳机。看他的表情像是在看瘟神,扯着男朋友就要走。
薛启的记忆是混杂的,他当时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疯了一样的,只想用拳头宣泄自己的愤怒,那个男生打不过他,那个男生很弱,他只是有钱罢了,因为他有钱,所以陈妙喜欢他。
薛启知道分寸,他为陈妙打过太多次架了,但他没想到,陈妙会给那个男生递刀。
冷刃戳入心肺,他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一对男女,男生怔住了,吓哭了,陈妙也怕了,“你怎么真的捅他,我就是让你吓唬吓唬他!”
网管看到见血也不敢装瞎,匆忙打了120,薛启说不出一个字,他能感受到生命的消逝,他被人抬上车,他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从昨晚下到现在的雪已经坐住了。空气是冰的,男人狼狈的从远处跑来,身上穿着灰扑扑的工服,睫毛上还有石粉,薛正义在石材场工作,他接到消息马不停蹄的跑到医院,男人脸上的沟壑很深,但是从未被泪水填满,那天,薛启却看到这个一生沉默渺小,他看不起的男人,嚎啕大哭。
他没挺过去,所以换来顾青。
他知道自己是天底下最窝囊最不孝的儿子,不是薛正义期望的有出息的儿子。
所以,他想要还薛正义一个出息的儿子。
一个好好学习,不打架,不早恋,知道爸爸一个月三千块挣得不容易却有尊严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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