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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之时。
街上?没有行人,空气中静悄悄的,偶有几声响动,也不过是风吹动树叶时的声音。
东南方,十里左右,依山傍水之处。
因为怕有房屋阻碍了视线,所以聂秋和方岐生?是使了轻功,按照徐阆所说的方向,在屋檐上?奔走跳跃。他们的动作很轻,落在瓦片上?的时候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十里的距离,说不远也不远,说不近也不近。
没过多久,聂秋就看见了水与山——水是凌烟湖,山是背靠湖泊的一座小山丘。
距离更近了一些,便能清楚地看见树影间有一个道士模样的老头,手?里捏着一个酒壶,懒洋洋地靠在树梢间,翘起一只腿,眼睛微阖,似乎是在打盹儿。
衣袂翻飞间,聂秋和方岐生?落在地上,几步走到了树下。
“来了?”徐阆闻声,勉强支起眼皮看了看他们,起身就要翻下来。
这柳树很高,徐阆一个瘦瘦小小的老头,倒也很灵巧,手?一撑,顺着树干就滑了下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还颇有种侠客的风流不羁——
只听“诶哟”一声叫唤,徐阆落在地上,把脚给扭了。
他疼得直抽气,扶着树干半天缓不过神。
尽管是在黑夜中,聂秋和方岐生?还是看清了他因为疼痛而挤在一起的脸。
所以,你当初到底是怎么爬上去的啊?
聂秋和方岐生?同时想到。
他们二人半天不说话,一时间就只有徐阆抽气的声音,他倒也不觉得尴尬,缓了缓神,把一头花白的乱发向后捋了捋,指了指不远处,“别傻站着了,跟我走。”
说罢,徐阆率先一瘸一拐地向山脚下走去。
聂秋和方岐生?对视一眼,跟了过去。
山脚下,湿润的泥土中插上了三炷香,几乎要燃尽了,被风一吹就化作了香灰。
徐阆走过去,把地上的香灰在指腹间捻了捻,嚷嚷道:“快出来!有话要问你!”
本来就泛着寒气的夜晚,在徐阆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温度骤降,几乎要结成冰了。
按理说,聂秋应该看得见鬼魂的,然而他却只感觉到周围变冷了,并没有看见多出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看来,那只鬼并没有回应徐阆。
也许是顾忌有外人在,所以不肯现身?聂秋揣测?。
徐阆自顾自对着空气说了一阵子,若不是气温有明显的变化,方岐生?见着聂秋有些茫然的神情,几乎都要以为他又是在装神弄鬼了。
最后,还是徐阆先撑不住了。他恶狠狠地叹了口闷气,扬了扬手里的酒壶,拧开了盖子,霎时间,从酒壶中散发出了一股极其醇香的酒气,在空气中弥漫——若不是短时间内不想喝酒了,聂秋还真想问一问他这酒是从哪里买来的,竟然这么浓郁醇厚,甚至比之?他在聂家喝的那坛子酒更撩拨人的心弦。
“我数三声——”徐阆将酒壶微微倾斜,壶口对着自己的嘴,“再不出来,我就喝了!”
安静的黑夜中,只有徐阆倒数的声音在回荡。
也亏得这里离房屋还是比较远,而且打更人也不在附近,不然,明天说不定又会从哪里冒出一些古怪的传闻……
等了半晌都没有回应,徐阆索性也不管那么多了,壶口往唇边一放,仰头就要喝。
只听见哗啦啦几声猎猎风响,将三人的衣服吹得鼓起,随即那阵冷风一卷,从徐阆半松的手?中将那酒壶给抢了过去。已经拔出盖子的酒壶倒悬着浮在了空中,里面的酒水尽数流了出来,顺着地上还残余的香灰,迅速地渗进湿润的泥土里去了。
这时候,聂秋和方岐生?才真正相信了徐阆的说法。
聂秋是因为,当这阵阴风出现的时候,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一股污秽的气息。
而方岐生?,自然是因为他看见酒壶自己动了起来。
徐阆“嘿”了一声,把一直攥着的那只手朝?一挥,五指张开,撒了什么东西出去。
聂秋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一把香灰。
只见那浅灰色的细碎尘土,纷纷扬扬地洒下,又好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一样,轻轻地覆盖在了它的表面上,勾勒出一个孩童大小的人形,双颊鼓起,看起来软软糯糯的。
那孩童模样的东西愤怒地晃了晃脑袋,呸了几声,想把身上的香灰抖掉,那细软的尘土却像是粘在它身上一样,任凭它怎么动,都没有甩下来哪怕一粒。
过了一会儿,它的气好像消了些,这才砸了咂嘴,好似在回味那壶酒的味道。
“臭小鬼,早点出来不就没事了吗?”徐阆笑骂?。
“作为一个弱小又可怜的鬼魂,我当然只能小心行事了!”
意外的是,那被徐阆称作“臭小鬼”的鬼魂,说话时的腔调竟然意外的成熟。
转念一想,它作为一个鬼魂,或许已经保持着小孩子的模样在人间游荡许多年了。
小孩模样的鬼魂眼珠子一转,在聂秋身上停了半晌,“他是天相师。”
徐阆说道:“这是我徒弟。”“你还有徒弟?”鬼魂嗤了一声,“好吧。你有什么要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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