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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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弦月笼罩暮色夜林。

萧巍在小荔山围场出口接太子。太子谢翀骑着马从夜色中走出来，身边一左一右跟着杨英哲和章景同。他神色淡淡，马步悠闲。侍丛还在后面抬着一只束缚着四蹄的梅花鹿。

章景同左右缠着绷带，脸色潮红，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兴奋的孩子。对着萧巍奇怪的眼神，他笑着解释道：“方才不小心伤着手了，让萧将军见笑了。”

萧巍哑然失笑，看着眼前三个加起来还不到六十岁的小少年，沉稳的像个老狐狸般不动声色。他若不是先前被打过招呼，当真以为这三个孩子只是打猎回来晚了。

既然太子不想对外声张，萧巍只好跟着装傻。派人接过侍卫手中的梅花鹿，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行宫。

岐周公主去见太子的时候，太子正坐在章景同的床榻前，凝神望着御医。

谢襄皎见状没有打扰，等太医和太子出来后。她对谢翀道：“你身边的李穆有问题。萧巍查到李穆在几天就派士兵盘查过小荔山地形。还一直派人守在小荔山周围。那群江湖人埋伏的蹊跷！”

太子谢翀对岐周公主道：“姐姐，李穆是承信校尉，守护我们的安全是他的职责。他若没盘查过小荔山地势，绝不会向我开口去打猎的。”他的声音安定而从容，挑眉笑着看向她，只字不提遇刺的事。

谢襄皎气结道：“你用了周流山的人，还想对着我装傻吗。”

“不是。”太子谢翀摇头道：“舅舅曾教过我。朝廷上最可怕的是运筹帷幄于人心——较量是无形的。从李穆提议去小荔山打白鹿开始，孤便入套了。再后来，不过是人心算计的好罢了。”

他自顾自的斟了三杯清水，一字排开。

谢翀淡淡道：“朝堂上知道孤和公主不和的人不多。能精准把握孤的心思，先安排李穆提议去小荔山打猎，再算计萧巍去给你通风报信，借此激将孤深入深山……”

“孤身边这两个表侄。英哲骁勇好战，景同精于谋算。日落西山，景同自然瞻前顾后怕孤受到危险，提议要回程。英哲自然是不服气的那个。而事前早有探子来禀告孤，昭武将军萧巍去给姐姐您请安了。孤会怎么想？”

太子谢翀似笑非笑，定定看了眼长姐谢襄皎。

谢翀对这个姐姐感情很复杂。姐姐虽然为女子，却有着岐周公主的封号。岐周是什么意思，朝廷上无人不知。——她差一点就是大魏的女皇。

谢翀和谢襄皎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两人关系很……微妙，无法于外人道的微妙。

毋庸置疑，他们是互相信任的。他们可以把后背安然的交给对方。

但，他们又是针锋相对的。

谢襄皎有岐周公主的封号，有栾家军的兵权。谢翀十二岁时，舅爷中州王陶孟辉欲把栾家军的力量转交给他。却被岐周公主插诨打科糊弄了过去，自此陶孟辉再未提过栾家军兵权的事。

如今周流山的事宜也是岐周公主在管理。

而父皇承治帝对此并不以为意，他认为只要兵权只要不在陶家人手上，不用太计较。

岐周公主二十岁还未出嫁，东宫一直隐隐有传言，是岐周公主野心大，觊觎皇位。担心出嫁后，离宫廷就越来越远了。

谢翀当时没说什么，只派人将碎嘴的宫女太监打死了。待姐姐依旧如故。

谢翀从八岁起就学的帝王术，他从来没有打算把姐姐当对手。他小时候还发誓要保护姐姐，做姐姐强有力的后盾。以后姐姐出嫁，谁若敢欺负姐姐，他一定为姐姐出头。

直到成人后，翰林大儒的舅舅，坐在案几对面。一字一句将开泰年间的帝王争夺掰碎讲给他听，从柳-州-学-潮讲到京城争夺。

谢翀恍然意识到，抛开岐周女子的身份，她状似玩笑无意做的重重事。如果是个皇子，他早就提防在心了。

后来，谢翀给姐姐找了个夫婿——献宗帝养子，袭爵英国公的英国公世子俞泰。

谢翀亲自考察过俞泰的人品家世。确保这是一个内里外秀皆出众的青年，家世清白干净，还早早暗示了英国公，守住俞泰房内。

英国公知道太子有意让自己的儿子尚公主，还亲自提携俞泰。对俞泰教养无不上心。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谢襄皎却四两拨千斤的把俞泰推给了章佩玖。

章佩玖和俞泰一见钟情，英国公世子俞泰为了不尚公主，娶章佩玖。被英国公吊在房梁下打了一百鞭子，近乎去掉半条命。

最后还是章佩玖勇闯圣乾殿，拿着圣旨去英国公府救下俞泰。俞泰才保住一条命。

后来章佩玖还求了自家四叔冯玉琢。把被逐出家门的英国公世子，安排在冯府住。

冯府东跨院篱笆门墙有一间小院子唤名晖圣阁，舅舅章年卿少年时曾寄宿冯府，就在晖圣阁住着。

太子谢翀去晖圣阁探望俞泰时，章佩玖正衣不解带的照顾他。

谢翀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狼狈的英国公世子，俞泰趴在床上，腰部以下都是没有知觉的。

谢翀故意沉下脸色，发脾气刁难他，问他知道对公主始乱终弃是什么下场吗。

俞泰当时只笑着说，“人活一世，总要舍弃一些东西，才能得到一些东西。”

“臣辜负了太子厚望，俞泰的心实在不听话，见了玖玖就不受控制的乱跳，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他一脸坦然赴死的模样。

俞泰说：“情之一字。旁观者皆觉可笑幼稚，唯有深陷其中，方知甘之如饴。玖玖说，她当时求圣上下的是赐婚的旨意。可陛下也气臣不愿尚公主，没有同意。”

俞泰掀开被子从床上站起来，对着太子谢翀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