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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延一直是江惜兰十分信任的人,他出现的时机太好,不仅在她最困难时救了她,平日里的表现更是动了真心的模样。

一个动了心的男人,难道还不值得信任吗?

故而?在听到季延说有办法的瞬间,江惜兰便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臂道:“什么办法?延哥哥,你一定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我自然不会骗兰儿,放心,一切我都会安排好,届时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就行。”

好不容易安慰好了江惜兰,季延终于有时间能处理自己的事情。

他回到书房,召来属下问道:“使节还有多久能入京?”

“最多五日。”属下答道,随即有些犹豫地问,“那位江姑娘……”

“不用限制她的自由,让人跟着就行,别叫她做出不理智的事。”

属下闻言一顿,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却见房中光线昏暗,谪仙般的二皇子?半张脸隐在阴影之中,不像仙人,反形如鬼魅。

他连忙埋下头,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

五日的时间一晃而?过?,使团入京。

大齐作为得胜国,兴宁帝自是不会立马接见来使,得端一端架子才行。而?接待的任务,自然落在了鸿胪寺众官员的身上。

自从使团入京,高远这?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毕竟鸿胪寺有孟泽这么个奇葩在,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无法预料的事。犹记得那人上次吊儿郎当的姿态,实在不像是个靠谱的。

高远一边处理接待使团的各项事务,一边心惊胆战地盯了孟泽两日,然后他发现——

这?小子简直是个人才啊,仅仅用了两日的时间,他竟然就跟胡人大王子?混成了兄弟?

胡人大王子?哈拉体格壮硕,一身肌肉虬结,脾性说好听点是豪放,说难听点那是不懂礼仪。反观孟泽,他是锦绣堆里长大的纨绔,一张小白脸,身上没有几两肉,还挑剔得很,什么都要求一个精细。

这?样两人站在一起,简直就不像是一个物种。

刚开始的时候,高远生怕这?两人到一起会打起来,无论是太子?舅父被人揍了还是外邦王子?受了伤,都不是他一个鸿胪寺卿能担待得起的。然而世事就是这么难料,白斩鸡世子?和粗豪大王子?,竟然一见如故!

不得不承认,这?里面或许有身份的原因在,但孟泽能毫无阻碍地跟这?些胡人混在一起,那也是他的本事。

高远一脸木然地看着他们称兄道弟的场景,心中对安乐侯世子?的看法再一次被刷新了。

“虽然我也很想认你这?个兄弟,但辈分不对啊!”孟泽一手搭在哈拉厚实的肩膀上,笑嘻嘻地假装苦恼道,“你看,你父亲和我姐夫算得上是平辈,你又成了我兄弟,你岂不是和你父亲平辈了?乱,太乱了!”

哈拉“吨吨吨”灌了几口酒,摇晃着身/体笑道:“这?有什么?在我们那儿,父死子?继是连妃子?都可以继承的,那要按你说的,以后我兄弟是我兄弟还是我儿子?”

“哦?那到底是兄弟还是儿子?”孟泽好奇。

哈拉被他逗得拍桌大笑,“当然是兄弟,这?种情况我们一般各论各的。就像我和世子?这?样,我管你当兄弟,管大齐皇帝当长辈不就行了?”

孟泽闻言,端起酒盏与对方碰了一下,豪气干云道:“好,那你这?个兄弟本世子?认定了,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干!”

“干!”

高远:……

好和谐的场面,如果旁边没有坐着一个几乎被忽略的二王子?就好了。

高远实在看不过?去,笑着与二王子?寒暄一番,又对孟泽道:“世子?与大王子?投缘,那与二王子?也算是兄弟了,既然如此,正好三人同乐。”

二王子?萨迪远不如哈拉强壮,长相却比对方英俊许多。此次前来大齐,他本以为自己会更符合齐人审美,却没想到那个安乐侯世子?却根本没注意到他。此刻听到高远这?么说,便以为自己终于有了机会,连忙摆出最温和的微笑站了起来。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事,那个跟哈拉称兄道弟的安乐侯世子?听见上司的吩咐,不仅没有三人同乐的意思,反而?不情不愿地转过?头,冷淡道:“倒也是,二王子?千万不要客气,酒菜管够。”

这?一刻,萨迪全身的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脸上的笑容凝固,最后变成如锅底般的黑色,周围的喧闹声不知何时突然消失,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酒菜管够?当他是要饭的吗?

大庭广众之下受此屈辱,萨迪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他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谁都很友好的孟泽撇了撇嘴,脸上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不屑道:“没什么意思啊,让你吃菜喝酒,你这?么凶做什么?”

“是啊是啊!”高远见状不好,连忙在一旁打圆场道:“二王子?别误会,世子?这?是请您别客气呢,没有其他意思。”

萨迪看着这?两个狡诈的齐人,根本不相信他们说的鬼话。刚才安乐侯世子?脸上不屑的表情虽然一闪而逝,但他可看得清清楚楚。

他刚要继续质问下去,却忽然被哈拉的呵斥声打断:“萨迪!”

在大齐的地盘上受此奇耻大辱,这?个与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不仅没有帮他,反而?笑着对齐人道:“这?小子不太懂事,诸位可别见怪。”

气氛越发凝滞,室内安静得针落可闻。萨迪面色阴沉地盯着哈拉和孟泽瞪了许久,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暴起伤人的时候,萨迪却冷冷一笑,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误会一场误会一场,诸位好好享用,好好享用!”高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只感觉自己逃过?一劫。

他怎么忘了,安乐侯世子?想讨人喜欢的时候那是真讨人喜欢,可他行事作风也是真的随心所欲,这?般重要场合,让他出场简直是在给其他人增加难度啊!

高远:今天也是想开除安乐侯世子?的一天。

好不容易挨到了宴席结束,看着孟泽哥俩好的送走哈拉,并与之约好下次再聚的时间之后,这?才将人请回了衙门。

不行,今天他必须得劝世子?爷收敛一些,以免下次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没想到人是请回去了,理却说不通。

“针对二王子??我没有啊!”孟泽两眼望天,傻乎乎道,“难道与大王子?投缘也不对吗?”

高远简直欲哭无泪,“我的小祖宗诶,您跟大王子?投缘没有不对,但如此冷落二王子?,那不还是得罪了人家来使吗?”

孟泽虽是个纨绔,却是个能说会道的纨绔,否则也得不了兴宁帝的宠,更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与哈拉称兄道弟,他拍着胸脯保证道:“高大人放心吧,绝对没问题的!这?使节团不是以哈拉为首的吗?只要我们接待好了他们的头头,其他人高不高兴的有什么关系?难道你宴请你朋友的时候,还会给他家的下人也敬酒?”

高远:“……”

怎么办,刚才的某个瞬间他居然觉得对方说得有些道理。

有道理个屁啊有道理!

高远忍不住在心中骂了句脏话,表面上却还是严肃地规劝道:“世子?爷慎言,那二王子?可不是什么下人,他是大王子?的兄弟啊!使节团代表的是一个国家,他们是一个整体,任何一点疏忽,都很有可能造成不可估量的恶果。”

他苦口婆心的说了半天,孟泽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利害,他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勉为其难道,“既然高大人都这么说了,那下次和哈拉一起出游的时候,就叫上他那个阴森森的弟弟好了。”

自坐上鸿胪寺卿这个位置以来,高远第一次觉得这?么心累,他疲惫道:“既然世子?都明白,下次可不能再胡来了。至于出游的时候,也不必刻意带上二王子?。”

免得到时候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只要这?位世子?爷什么不闹出什么麻烦他就放心了,至于期望他干正事?大可不必!

孟泽受了一通教育,走的时候又是一脸没心没肺的讨打样子。他一边走一边摸着自己的脑门想,原来当官还真挺难的,夹在中间的感觉也新鲜。

身后,高远仿佛一天之内苍老了很多,整个人都变得憔悴了。

**

在孟泽被教育的这?段时间里,哈拉也正与亲信们议事。

此次访齐,随行的官员之中有大半都是他的人,故而?此刻,除了少数几个倾向二王子?的官员之外,其他人大部分都已在场。

众官员们聚齐之后,大家小声交流一番,最后推出一位哈拉最信任的官员说出了他们的疑惑,“大王子?,下官等人觉得那齐国的世子?有些奇怪,您说他是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

哈拉看起来粗豪,但作为最能征善战的王子?之一,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没脑子?,反而?是粗中有细。他笑道:“确实有些奇怪,不过?就算是故意的,他这?么做对于我来说有什么坏处呢?”

“会不会是想挑拨您和二王子?之间的关系?”另一位官员道。

说起自己那个阴沉的异母弟弟,哈拉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不屑道:“我和他的关系还需要挑拨?那位世子?不喜欢他正好,也好让他知道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他也配跟本王子?争汗位?呵呵……”

在座的官员们明白了哈拉的意思,便停止了对于孟泽态度的讨论。至于二王子?在大齐受了什么委屈,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隔壁院子里,二王子?萨迪看着哈拉那边通明的灯火,忍不住将身侧的盆栽扯了个细碎。

他很想大声的问一声凭什么,都是大汗的儿子,凭什么哈拉就受众人敬仰,而?他能得到的永远都是别人挑剩下的?

都说哈拉能征善战,他身为弟弟却远不如对方。可是他们给了他领兵的机会吗?他们有关注过?他吗?

说这些话,不过?都是为了巴结哈拉罢了!

他们被如此区别对待,难道就是因为他是女奴的儿子,而?哈拉的母亲是王妃吗?

汗王也许从他们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将两人分了个高下,这?一点,从名字就能看出来。在他们的家乡,“哈拉”的意思是伟大,而?“萨迪”却代表着忠诚。

萨迪手中的力量还不够强大,可他已经受够了那些人的鄙夷,这?次来大齐,本是为了寻找机会的。他的样貌并不像哈拉那般粗犷,反而?跟大齐的男子接近,所以理所当然的便觉得大齐人会更愿意与他交流。

可谁能想到,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看重的都只有出身罢了。无论他怎么做,都不可能得到他人的认可。

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齐人当真是一群虚伪的骗子?。

萨迪扯碎了盆栽,又泄愤似的将花盆摔了个粉碎,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次日孟泽来寻哈拉喝酒之时,他再也没有不识趣地凑上去,可那个趋炎附势的齐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破天荒地来邀请了他。

“二王子?,我和哈拉一会儿出去喝酒听曲,你要一起去吗?”孟泽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太情愿,但礼数却是做得很足的。

可越是这样,萨迪就越觉得他虚伪。

他阴沉着脸道:“不用了,下次世子?可以不用来邀请我……”

话还没说完,那边孟泽就道:“这?可是你说的啊!”

此时世子?爷脸上的那点不情愿瞬间消散,仿佛满意于他的识趣,还难得地给了个阳光灿烂的好脸色,“这?可是你自己不想去的,不是我没有邀请,那就告辞啦!”

萨迪:……

感觉更生气了!

**

使团被鸿胪寺众官员接手,作为护送将领,赵云帆难得有了空闲。时隔两年,他再一次踏入了太子府。

与一心忠君爱国的父亲和大哥不同,赵云帆是赵家最叛逆最嫉恶如仇的一位,他今天之所以来太子?府,实际上并不是为了叙旧,而?是为了解惑。

两日前,有人忽然告诉他,当年他小妹也就是先太子妃的死因存疑,很有可能不是病逝,而?是被太子亲手害死的。而?太子害死她的原因,则是为了让她给自己心爱的女人让位。

赵云帆虽然冲动,却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他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是不信。虽然对方说得信誓旦旦,但太子又不是傻子,无故谋害出身高贵的太子妃好给无权无势的江家女腾位置?就算那个是他的什么真爱,都已经收为侧妃了,还要如何?

如今的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江氏是个能当皇后的人吗?更别说他们赵家手握兵权,太子妃死就等于失去了他们家的支持,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做吧!

赵云帆不相信太子连这?个都想不明白!

对方或许是猜到他不相信,干脆给出了证据。并告诉他,江氏不仅是太子?的心上人,还是他幼时的救命恩人。太子找了她许多年,至于先太子妃,只是那个女人的替身而?已。

所谓的证据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证据,只是一块皇室才能拥有的玉佩而已。

但它,还是让他心生了疑窦。

因为赵云帆幼时在京城长大,他确实在年幼的太子身上见过?那块玉。

人一旦开始怀疑一件事情,便会觉得处处都是疑点。因此,他回了赵家询问祖母赵老太君。

赵老太君年事已高,却依然还是当年那个手腕强硬的女子。她抡起拐杖将他打了一顿,然后严肃地告诉他:他小妹绝不能死在太子?手中。

不是不会,而?是不能!

他们家满门忠烈,一辈子?都不可能质疑君主。然而赵云帆不是,在他心中,家人比君王重要,心中有了疑惑,在家里找不到答案,那就只能来太子?府。太子府的下人们见是他来了,并无任何怠慢,恭恭敬敬仿佛小妹还在时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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