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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里各府日日都要摆年酒,亲朋酒故请一轮,足足摆出去一二十天才算完事。这是连皇上都封笔不?工作歇着的时候,何况旁人。京里勋贵人家都是热热闹闹,喜喜庆庆的过节。
弘时就是这时候拿着帖子去跟四爷请示,他要出门做客去了。
四爷看着三位老熟人,老八老九老十九府上的帖子:……
但凡有个十三甚至老五府上的帖子也行啊!
弘时同学倒不?是故意气他亲爹。
他只是还有?些抹不开颜面,不?大想去两位做了世子的兄长那里玩,所以婉拒了三爷五爷府上的帖子,挑了些往日跟他比较和气的兄弟们,尤其想要在弟弟们跟前?找一下?尊严。
四爷盯了他半晌,最终也没说话,摆摆手让他去了。
横竖弘时对雍亲王府的大事小情都不算了解,就算被老八灌足了迷魂汤,想要套话,也套不?出什么来。
四爷:弘时沉寂了一段时间磨练自己的意志,如今出门未必会被人蒙骗了去,这孩子说不定还有?救。
弘时:阿玛居然肯让我出门应酬,可见知道了额娘跟我的委屈,也晓得了不?能不近人情,要多跟亲戚往来才是,阿玛说不定还有?救。
两个人怀着对彼此的宽容,短暂的达成了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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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宋嘉书披着斗篷来到福晋的正院。
赤雀给她打起了帘子,耳边石榴籽儿一样的红耳坠子微微一晃,恭敬道:“格格来了,快里面请。”
正院的正屋上是侍妾们日常请安,福晋上座受礼之处,也是宋嘉书每天打卡上班的地点。
这回是福晋单独叫她,并不用在正屋候着,赤雀就把她往侧间引。
正屋的摆设古朴大气,不?失华贵,待人接客都让人挑不?出毛病,一见就是王府福晋的气派。然而进了福晋的私人空间,每每到了侧间和耳房坐下?,宋嘉书就会想起红楼梦里描述薛宝钗的屋子:雪洞一样没有?玩器摆设。
若是搁在现代,福晋就是走断舍离极简风的人。
福晋似乎对于享受和物欲并不在乎和讲究,朴素到近乎于苦修。
正院的屋里从来安静,连带着丫鬟们走路都像猫一样,宋嘉书被这种氛围感染,都跟着屏气起来。
福晋治下严明,对丫鬟们十分严格。
不?管是每年宫里内务府分出来的包衣宫女,还是雍亲王府自己买进来的丫鬟仆役,全都被福晋整理的明明白白,每个人得按照宫里的准则来做。
如今这还在正月十五内的年节里,丫鬟们还能带个红花带个红耳坠子。等出了正月,丫鬟们全身上下?都不能有大红大绿,从头到脚的佩饰不?得超过三件,更不许涂脂抹粉行动招摇——都是宫廷里的规矩。
赤雀请宋嘉书坐了,又让小丫鬟上茶,自己则在通往内间的锦帘前?站了,轻声道:“回福晋,钮祜禄格格到了。”
然后退开两步,立在门旁。
果然片刻后,帘子一动,赤云扶着福晋走出来。
宋嘉书起身请安。
福晋身上带了膏药的味道,都不用走近就能闻出来,可见药量之大。
每回过年,内外命妇都要进宫跪来跪去,虽是荣耀但也着实?辛苦。
尤其是福晋作为儿媳妇,年前年后又要在德妃跟前?伺候,便是有个座也不?敢坐实?在了,都是直着腰杆子坐一小半的硬椅子,这样坐久了比站着还累。兼之福晋礼佛虔诚,腰跟腿本就有?些老毛病,于是每年正月里进宫回来,福晋都要狠狠贴上几日膏药。
宋嘉书不由伸手扶了福晋一把。
福晋唇角露出了个标准的笑容,虚虚搭了一把她的手,并没有?借她的力,坐下?后还是赞道:“你有?心了。”
宋嘉书退后一步坐了:福晋就是这样标准的人。她未必真的信赖自己和耿氏,更谈不?上喜欢她们两个。但因为在侍妾里头,她们两个有?儿子有?资历又不?惹是生非,福晋就会相应的给她们奖励,让她们帮忙做事,一来是为了自己轻松一点,二来也是给她们在府里的体面。
就像刚刚,福晋肯接着她的手,是表示给她的面子,但不?会借她的力。
宋嘉书微微一哂。
她方才是见福晋穿着花盆底,走的缓慢,下?意识就想要扶她,一时忘了福晋的性子,再?不?肯示弱的。
福晋坐在圈椅上,赤云眼疾手快的在福晋背后塞了两个厚厚的绣枕,正好能抵着福晋的腰。
“爷昨日跟我说了,等出了正月,就让弘历弘昼的哈哈珠子入府,以后也有?人陪着他们读书骑射了。”福晋略微动了动身子,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平静端严,不?见急躁:“到时候你跟耿氏也见见,都是镶白旗下?的孩子,自然是忠心的。”
作为镶白旗的旗主,四爷给儿子选的哈哈珠子,也都是自己旗下?的人。
宋嘉书起身应了,然后等着福晋的正文。
要只为了这件事,福晋也不?用特意叫她过来。
果然福晋接着道:“还有?一事,明儿平郡王福晋要来府里做客,你跟着年氏款待一二。”
宋嘉书一怔。
她刚感慨完福晋凡事都卡标准,怎么忽然就变了呢?
这世上兵对兵将对将,郡王福晋上门做客,自然该是福晋来接待。别说她不能出面接待,就算年氏,在府里是顶了天的恩宠,也不?应该出面接待郡王嫡福晋。
福晋脸上终于露出了微微一点子无奈。
“是爷的意思。”
又恐宋嘉书两眼一抹黑去了举止不?当,福晋就跟她细说了两句。
“平郡王福晋是包衣抬旗的,蒙皇上恩典指了平郡王。”
宋嘉书更震惊了,包衣抬旗直接指婚郡王?她来了也三年了,很多常识也都是不用刻意想就浮现在脑海里的:包衣出身的女子连大选都走不?了,只能小选当宫女,第一回听说还能直接指给郡王爷的。
况且平郡王是八大铁帽子王之一,当年大贝勒代善的子孙,不?是什么随便的宗亲。
这样的郡王福晋,能是包衣出身?
宋嘉书在脑子里挖掘钮祜禄氏过去的回忆——然而钮祜禄氏从进了王府就乖乖呆在后院里头,跟雍亲王府有?关的八卦还能知道些,外头的实?在不知道了。
显然福晋也没指望她知道,而是继续道:“平郡王福晋虽是包衣,但其父曹寅是皇上信重之人,皇上南巡总要住在曹家。皇上对曹家极好,曹寅的两个女儿一个抬旗指给了平郡王为正福晋,另一个也嫁到了蒙古做福晋,都有前?程。”
宋嘉书脑海里立刻对上了号:也就是说,这位平郡王福晋,是曹雪芹的姑姑,曹家的女儿!
曹寅的恩宠,在康熙朝自然是包衣里独一份的,母亲做过皇上的乳娘,皇上亲口称其为‘吾家老人’,曹寅自然也是他的自己人。
想到明儿能见到曹雪芹的姑姑,宋嘉书难得有?些心潮澎湃。
稳了稳心神才想起来疑惑:“既是皇上看重曹家……”那怎么还让年氏带着自己接待平郡王福晋呢?
福晋没让宋嘉书说完,摆了摆手,轻声道:“如今曹寅已死,曹家在皇上那里也大不如前?。咱们爷……一向不?喜曹家,也不?喜平郡王纳尔苏,说他贪婪谋私。”
福晋略微一犹豫,到底还是说的更明白些,好让钮祜禄氏知道轻重:“且他们这些年一向与八贝勒府上走的近,自从八贝勒见罪于皇上,又来回摇摆,各处钻研。爷的性情,自然越发不?喜平郡王,知平郡王福晋三番两次递了拜帖上门,既然不得不?见,便叫我病着,让年氏带着你见一见。”
宋嘉书了悟:哦,原来这不?是看得起我让我待客,这是看不?起平郡王福晋,所以让我待客。
但端人家的碗,就要受人家的管,宋嘉书低头应了,并向福晋保证,已经领会了领导的意图,一定不?乱说话。
福晋这才放走了她。
这府里过了明路的消息,一向传播的很快。
还没到午膳,人人都知道明日由年侧福晋和钮祜禄格格招待平郡王福晋。
这府里的旁人,尤其是下人们,可不知道主子们之间的弯弯绕。只知道郡王福晋尊贵。
如今皇上的亲儿子们还有?好多都只贝子或光头阿哥,郡王福晋实?在已经算是尊贵了。便是福晋身子不?好,也该两位侧福晋一同迎客,可爷却点了钮祜禄格格跟着年侧福晋。再?想想李侧福晋这两年来每况愈下?的恩宠,府里下?人间竟悄悄流传,爷要换侧福晋的说法。
及至午膳时分,白露还没带着小白菜去提膳,就见膳房的人亲自送了过来,态度之客气,笑容之灿烂,语气之奉承,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宋嘉书坐在屋里,都听见外面的动静了,颇为无奈的对白宁笑笑:“出去给赏吧,让他们以后不必,也不?要再?这样。”
白宁走出去一给赏赐,外面膳房的太监的脖子就像尖叫鸡一样伸长并叫起来:“格格赏赐!奴才不?胜惶恐!奴才给格格磕头谢恩了!”
宋嘉书:……
转头再?对上白南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睛,宋嘉书捂了捂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跟白宁管住了咱们院里的人,再?不?许跟着裹乱。”
这种流言猜测没法去申明,只能让时间来平息。
白南遗憾的哼唧了两声,蹲身应了:“那奴婢给格格准备明儿的衣服,万不?能在郡王福晋跟前?失礼的。”
作者有话要说:曹寅有两个女儿,萧奭《永宪录续编》载:“寅,字子清......母为圣祖保母。二女皆为王妃。”康熙四十五年(公元1706年),长女嫁平郡王为妃;康熙四十八年(公元1709年),次女嫁某蒙古王子为妃感谢在2021-05-1506:05:03~2021-05-1605:4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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