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钗头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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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碾压过地面，留下一段段相同的辙印。宫里的官轿渐渐远去，只留下曹巍在定远将军府门口，定定站着。

还是门童出来关门的时候撞见了他，慌忙喊着府上人出来，一同迎接。

众人的声音夹在一起，分外嘈杂：

“将军回来了！”

“我的天爷啊，将军可算回来了！”

“将军回府了，太好了，太好了！”

定远将军府的大门前，涌出一堆家丁仆妇，都是闻讯赶来迎接曹巍的。大伙都在接连感叹，还有的喜极而泣。

反应快的已经慌忙迎上来，要扶着曹巍进门。

曹巍摆摆手，示意自己可以走，然后边抬步进门，双眼边在人群中逡巡。

整整一圈，也没找到他想找的那个人。

已经迈过了门槛，曹巍刚想问走在身边的管家，一抬眼，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抱着安儿，领着玉儿，站在前头。

曹巍目光亮了亮。

是小婵。

小婵在府里，她也一定在的吧。

小婵抱着安儿，一面行礼一面往曹巍身后看：

“将军回来了。大娘子呢？”

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曹巍也正想问。

妙儿呢？

可小婵先问出来了，曹巍就只能愣在原地。不好的念头缓缓升上来，他极力克制，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们大娘子，没与你在一道？”

闻言，小婵也急了：

“奴婢与哥儿姐儿被关在内狱，不与大娘子在一处，奴婢以为……以为大娘子会跟将军一道回来的！”

见曹巍没说话，小婵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

“奴婢在内狱倒是见过大娘子一回，不过、不过是被……陛下强拉着到内狱的，当时，大娘子与陛下大吵了一架，将军！您快救救大娘子吧！”

此言一出，周遭众人皆屏息不语。

良久，才听曹巍回过神儿来，急道一句：

“我这就进宫！”

与此同时。

紫微城，杂役局。

掌事嬷嬷手里拿着鞭子，不耐烦地催促着：

“快点，哎，你们几个，还敢偷懒？！”

嬷嬷说着，扬起手里的鞭子就作势要打下去。

吓得被骂那宫人瑟缩着边躲，边连连求饶：

“嬷嬷别打，别打，奴婢再不敢了！”

“不敢还不快点拔！”

“是是是，奴婢这就拔，这就拔！”

盛夏时节，万物繁茂，花草树木都生长的极快。尤其是这草，无根似的，一阵风吹过就不住地疯长，用不了几日，就冒出一大片。紫微城中宫室众多，住的都是顶顶的贵人。自然不让这些草四处疯长。

是以，每到盛夏时节，杂役局的人就多了一项差事——

到各宫拔草。

嬷嬷说，靠着一双手，比什么工具拔的都干净。

今日是妙娘来到杂役局的第一日。

跟着杂役局的人，一起到西六宫的甬道上拔草。

妙娘一双柔白的素手，紧握起一把杂草，使足了气力，才堪堪□□。手心被沾上绿莹莹的草汁子，泛出点点青草的气息。

她不排斥这个味道，只是，一连拔了一上晌，手心已经涩涩发疼。

妙娘趁着嬷嬷正看着别的方向，悄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手心沾染着的绿色草汁已经被染上点点红色，红与绿交织在一起，并不那么好看。

看了这一眼，妙娘反倒觉得更疼了。

“你！偷什么懒呢？”

未等妙娘反应过来，掌事嬷嬷已经不由分说地一鞭子挥下来，结结实实地打在妙娘后背上。

背上生生挨这一下，火辣辣的疼，注意力被这样一转移，好像连手上也不那么疼了。

妙娘倒吸一口凉气，想说话：

“嬷嬷，我……”

话还未说完，就被掌事嬷嬷夺去了话头，对方的语气不善，意有所指似的：

“来了这杂役局，管你从前是官家小姐，还是前朝嫔妃，到了这儿，都是贱婢！你们一个个的可别再当自己是从前娇贵的人儿了，贱婢就要做好贱婢的本分，都听懂了吗？！”

掌事嬷嬷说完，目光还特意落向妙娘的方向，瞥了两眼，狠狠啐了一声：

“赶紧干活！”

贱婢。

妙娘在心里默默念了念这两个字。

或许，她真的应该像嬷嬷说的那样，认清自己的身份。她不是相府的嫡小姐，不是六皇子的未婚妻，不是将军府的大娘子……现在，她就只是紫微城，杂役局里，一个卑贱如斯的贱婢。

从她跪在他脚下，咽下被洒落在地的饭团时，就该明白的。

……

又过了大半日。

众人已将条宫道上大面积的杂草都已除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边边角角的收尾。

“行了，今日差不多了，拾掇拾掇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