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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哪是这般算的呀。”李护想起在景和宫宣旨时郑太妃冷着脸将圣旨从他手中夺过,不急不缓地扔出门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冷颤,

“您封了太后,皆大欢喜。娘娘的性子您还不知道么,亲生母子,哪有隔夜仇的。”

“啪嗒”一声。

朱笔被搁在案上,力道有些重。震得笔上朱砂落下,将书案染出一小片刺眼的红色。

陆景湛的声音要比平日还冷上几度,听起来又几分郑重:

“太后者,帝母后、生母也。景和宫郑太妃,乃煜王生母,非朕之母。朕为何,要封她为太后?”

听见陆景湛这般郑重地说这一番话,饶是李护平日再在他跟前说得上话,此时也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言。

空气又静窒许久,才听见陆景湛再度开口:

“郑太妃那边再加些人手看守。”

案上一摞折子批完,陆景湛一手按着太阳穴,怔怔出神。

刚平复不过一会儿,衍庆宫那边负责看守程妙的嬷嬷就来汇报。

李护原本是不想让那嬷嬷在这个时候来打搅陆景湛的,奈何这位爷一意孤行,实在拗不过。

“陛下,您去衍庆宫看看程二姑娘吧,她真如前日所说,已经一连两日几乎水米未进了。”

老嬷嬷一脸难色,

“老奴们强行给灌了汤水,程二姑娘就扣着喉咙给呕出来。给绑起来,姑娘又发了疯似的用头撞墙……瞧着整个人恹恹的,气如游丝似的。老奴们实在没有法子,这才来禀告陛下。”

陆景湛的目光落到窗子上,冲着衍庆宫的方向望了望。

半晌,才收回目光,似是而非地低语一句:

“这是不想活了?”

“我去看看。”

轿撵停在衍庆宫前,入眼便是略显破败的宫室。这里宫门落着生了锈的大锁,窗子被木板封得连一丝光线也透不进去。

站在门外,隐约能听见殿内传来女子喑哑的声线——

“放我出去……”

“我要见陆景湛,放我出去……”

这声音实在过于哑,以至于,都有些不像她。

这副破败的哑嗓,甚至让人难以联想到,昔年中秋宫宴上,程家二姑娘一曲《越人歌》婉转悠扬有如燕语莺呼,绕梁难绝。惹得上京城大半的儿郎,都立下要娶程氏女的宏愿。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

昔年歌声,时过境迁,现下却好像犹在耳畔。

直到记忆被身边的人打断。

李护试探着唤道:

“陛下?”

陆景湛的目光落在门上那把生了锈的大锁上,少顷,皱起眉,冷声道:

“开门。”

寝殿的大门被打开,男人逆光而立,像是披着圣光的神明,从天而至。他已适应外面强烈的光线,反倒是猛然开启这扇门,里面空洞洞的黑暗,让他的步伐不禁顿了一顿。

随即与倚在床畔的女人四目相接。

她穿一身薄薄的浅水碧色夏衫,斜躺在榻上,浅浅睡着。一头如瀑丝发未绾,柔柔垂在两肩。虽不是平日里端庄明艳的模样,可一身浅色,丝发、脸颊、衣裙,皆是干净整洁,愈发衬得人平添几分素净清丽。

很不一样。

不过这时确如那些嬷嬷所说,神情恹恹,有几分气息奄奄的态势。

正在说梦话的人似乎被突然照进殿内的光线惊醒。

妙娘迷迷糊糊着睁开眼,看清来人时,因为许久未进食,已然连半分气力也没有。就这么倚在床栏边上,只有一双眼睛紧瞪着他,嘶哑的声音偶尔艰难地蹦出几个断断续续的音节:

“陆……你……来了?”

被关着这里这几日,妙娘大约清减了不少。

她脸上原先是有些属于少女的圆润的,现下倒是半点儿不见,只见下巴更显瘦削。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又走到她面前。他身量高,须得弯下腰,放能与她平视。

不过,他似乎是天生的上位者,即便是这样与人平视,也能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叫人几近窒息。

妙娘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好像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男人修长的手指钳住妙娘的下颌,强迫她与他对视。

然后,就听见他淡漠得几乎没有意思感情的声音。他问她:

“不吃不喝,是不想活了?”

妙娘没有力气挣脱他的桎梏,只能用一双眼睛奋力地瞪着他。

以及艰难地吐出几个音:

“日日待在这里,生有…何欢,要打要杀,不如…早些动手。”

“哦?”

“如今都有这般气节了?”

陆景湛嗤笑一声,旋即放开钳制着她下颌的手,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又一把拉起她的小臂。

“那我找人陪你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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