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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还蒙蒙亮时,千红被骨子里的老黄牛脾性催着?睁了眼,她用了半分钟时间缓慢适应外头的亮光——昨天晚上她忘记拉上窗帘,雪折出一面白镜子,明晃晃地催逼天光渐亮。
时针停在五和六之间,比起?她之前四?点起?身稍晚,但她不太愿意起?床,带着?三分倦懒往枕边一靠,枕旁睡着?一个女?人,被她的动?作?带起?,稍微晃了晃,蜷着?身子用胳膊挡了脸。千红掖了掖被角起?身,摸过枕边段老板摘下的扇子耳坠戴在自己耳垂,没有镜子也感觉气质不搭,摘下来放回原处,轻手轻脚地穿衣,段老板醒了。
“睡会儿。”段老板说。
千红想,段老板睡意朦胧的样子就像个勾魂的妖精,说话带风,吹得骨头缝发懒,她乖乖钻回被子,段老板搭了一只手在她胸前,双眼沉沉又睡着?了。
昨天晚上的新鲜感大于快感,她后知后觉地回味起?昨夜的一切,既难为情又困惑地追想自己是怎么了,像个不知羞耻的……那什么,向?情人求欢时甜腻的语气想起?来就牙根发酸,早上起?来恨不能回去掐死昨夜的自己。
“那你还不是很爽。”昨夜的千红振振有词,今早的千红羞愧难当,睡意全无,段老板身上被她咬满一晚上大胆放-纵的印记,因?为紧张就会咬人,但人家收手她又不肯,好像不是自己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上了身,不像她清醒时会做出来的。
早上本打?算去废品站,搁置几天一定有许多事可做,但段老板困意粘稠,撕扯不开,千红像是腿上坐了一只猫,动?也不敢动?,只好望着?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耐不住腹中空空,低声问:“你饿不饿?我做饭去。”
难得一起?吃饭,午饭不宜从简,她炒了几个菜,摊了煎饼,三喊四?喊人不下来,恨不能楼上楼下装电话,打?电话喊:hello啊,饭已OK了,下来米西吧。
擦擦手上楼,段老板正蹲在床边,抽出床底的纸箱子摊在四?周。
四?个大纸箱子或横或竖地摆着?,段老板正掀开一个掏东西,抓出一本大相册放到手边——她右手边是一堆充满回忆的杂物,霍氏茶,围巾,储蓄罐,旧书,水杯,杂志……
“怎么突然收拾这些。”
“那些拿去扔掉。”
段老板继续翻找,有些物品千红认识,有些不认识,段老板分拣物品,左手边一律扔掉,右手边一律留下。这些东西千红无法插手,她去把饭菜放回锅里,收拾家务,等段老板抱着?一个大箱子下来,她看看东西还完好,决定送去废品站。
但段老板就爱糟践东西,死活不肯,在门口点起?一把火烧尽了,火光熊熊,掉出旧挂历上段老板一角明艳的面孔,千红救下一角,挂历背后原来有方健签名,她又扔回火堆。
段老板烧掉的不是杂物,是一截模糊历史。千红打?听不到这段历史的全貌,老老实实地看段老板和过去告别。
告别结束,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千红很能理解城里人细微的情绪和仪式,就像村里嫁女?儿一定要?哭两声,谁都知道姑娘嫁出去还挺高兴,但村里人就爱看这份女?儿和娘撕扯着?哭的场面。她不太会用语言概括仪式与文化,只是觉得段老板烧掉这些东西耽误吃饭,饭凉了又热,煎饼更?润更?软,菜就不太好吃了。
踩灭火,千红扫起?门前灰倒掉,段老板长出一口气,立在门前等她提着?簸箕上来。
吃到一半,面包车就轰隆隆地碾来,老张不知道从哪里滚来,身上还带着?玉米碎叶子,冲冲地进门:“他?娘的——”
看见?千红卷着?煎饼,他?及时拐弯:“你们这饭真香。”
“吃两口吧,还有面糊,坐吧。”千红拖过还没来得及搬走的凳子,老张一屁股坐定,目送千红上楼去了厨房,压低声音汇报一份消息。
段老板放下筷子,胳膊支在桌上仿佛要?摔倒——挪起?身,扶墙站定,还是翻出一包烟,叼了一根夹在指间,背对饭桌点起?,垂下冷淡的眼。
千红端了一盘子煎饼下来,老张已经走了,没怎么动?筷。她及时嗅到烟味,放下盘子就要?禁烟,段老板突然摸摸她的头,吐出一口烟,弹掉烟灰,握握千红肩头,欲言又止,最终仍旧没说一句话,抬抬手示意她就这一根。
继续沉默,段老板掐灭烟,吐出一口浊气,坐在桌边想了想:“我又一个朋友死了。”
“诶。”千红惶惑不安,她进城以来总有死人,四?面八方的死亡笼罩,她越走越窄孤单,身边没几个活人还在,这片地方死比生多,死像是拔掉一根枯草,人命比风廉价,风吹过一年四?季,天天都有人去世。
“她得了病,回去种地,我以为她能熬到明年。”
她的黑白遗照是从某张不知年代的合影上摘下来的,她的脸微微斜着?,似乎在看什么人。她戴一条没有颜色的纱巾,假领子立得很挺,指甲染了色,娇俏地搭在领口,指间夹着?一支夹竹桃。
地窖里舀出满满两桶水,夏收窖藏的土豆被泡烂,黏湿地粘在雨鞋底,老张卷起?裤腿,从冰碴子中间捞出大把大把不能吃的土豆和烂菜。
千红看见?一坛还完好的酱黄瓜,想起?她在自己衣兜里揣了许多嫩黄瓜,那些尖尖的小黄瓜适合做咸菜,冬天点缀在餐桌一角,拌干辣椒放在馒头上。
“水管冻坏了,水都流出来了——千红,你拿个盆过来。”
来送行?的人不多,村里冷不丁地死了个人是新鲜事,但人们听说她得脏病死,都远离这片地方。村支书抽着?旱烟硬着?头皮来,还没料理后事,老张按照常例来问她需要?些什么日用品,发现她已把自己裹好,在炕上冷硬地支愣着?双腿,枯瘦得不成人形,手边还搁着?一包香烟。
村支书和老张一起?把土窖底的杂物清空,竟然还有一些土豆冻得很完好。
乡下人爱吃冻土豆,切了块不必放糖,煮在小米粥里,土豆发甜发韧,很有滋味。
丧事就在一锅冻土豆熬稀粥的午饭后收尾,段老板从城里带来一副棺材,搬下一兜冥币烧得轰轰烈烈,因?为时间紧,花圈简陋地停在堂屋,他?们和村支书议论她,声音压低:
“平时是个好人……”
“不和人来往……”
“前些日子还挺好的……”
“死也死个体面。”
没有人给?她披麻戴孝守丧,也因?为尸体狰狞,没来得及停灵,直接送入坟里。堂屋只有遗照一张,段老板生起?炉子坐在那里守灵,时不时洒下一把纸钱,明明挂着?不信阴间的表情,却强迫自己相信,纸钱只换来一堆温暖自己的火,这个火烤得眼泪扑簌。
千红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冷风吹得她直哆嗦。段老板说:“你去睡会儿。”
“我陪着?你。”
“没事。”
但千红执拗陪着?她,段老板拿了一条被子抖开,裹在她身上。
千红在看“她”,她的遗照侧过脸,仿佛在看段老板,她想起?自己劝“她”不要?抽烟,“她”说:“你是什么禁烟大使?听你的。”
然后笑着?掐灭烟。
段老板的朋友们都很好,秀芬姐,阿棉,老张,还有“她”都很好。千红进城后遇见?很多坏人,也遇到很多好人,好人坏人轮番出现,世界是个万花筒。
凌晨时,千红真的困了,她歪在门上打?瞌睡,炕上老张呼噜震天也不觉得了,起?身就要?回炕上。
段老板突然翻出一张照片,千红略一扫,照片上有很多个人——但转瞬间被火舌吞没,段老板倒空最后一把纸钱起?身,回手牵住千红。
千红把双手都伸出去,拉着?段老板起?身。
她觉得死亡是很悲伤的事,所以她不知道段老板为什么牵起?她的手和她跳舞,当着?“她”的遗照,简陋的火烛幽幽燃着?,没有音乐也没有灯光,月光如净水浮在地面,段老板哼起?一首歌,千红没有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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