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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想什么?”他见不得那张白净粉嫩的脸上染上哀愁,皱着眉头追问了句。
迅速回过头的薛瑾夏继续专注于几案上已经完成的《梅花》图,摇头否认:“没什么。”
没什么会流露出哀愁?
“你不愿意对我说?”
……
她沉默片刻,才压低着嗓音隐晦地道出口:“你在京城的日子,过得是否不舒心?”
京城的日子不舒心?
肖昱努力回忆起那段日子,眉头越皱越紧,终于没有任何欺骗回道:“里面有我特别厌恶的人。”
所以算是逃到晋江城避难吗?最近编写话本子太多的薛瑾夏自动补脑后续剧情,觉得肖公子实在太可怜,自幼被双亲卖到戏班子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在京城里有了一处落脚点,却被权势滔天的楚亲王看上养在了王府里,被羡慕嫉妒的同时,其中苦楚只有当事人能够体会。
厌恶两个字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她感同身受道:“那肖公子还要回京城吗?”
“自然,待处理完私事,就返京。”不知怎么地,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私事二字咬的极重,至于来时在晋江的公事已经显得不甚重要。
薛瑾夏却在想,还要返京,也就是说京城里还有肖公子惦记的人或事?
本就知道是肖公子的私事,可她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可你化名到晋江城不是为了躲避不想见的人?若是返京,不等同于自投罗网,还要面对那些特别厌恶的人?”
没有半点犹豫,他将心中所想据实相告:“大丈夫能屈能伸,怎能因为厌恶就藏头露尾?再说,那里还有我的家人,势必要返京与家人团聚。”
亲人?
想象力丰富的薛瑾夏又补脑了一段肖公子的亲人被受制于楚亲王府的景象,皇亲贵胄的事,她一个小官吏的女儿还是有自知之明,既然不能过问,唯有作为知己扯开话题不让他再烦恼忧愁:“明年若是我爹升官考核通过能够前往京城任职,到时候我再请肖公子为我做向导,介绍一番京城美食佳肴,你可不许抵赖。”
他想了想并非妄言地侧面安抚道:“令尊不忘初心,在晋江城里真心实意为了百姓谋福祉解忧愁,是大燕国不可多得好官,明年的升迁考核,必定能够通过,薛小姐无须担心。”
明明是安慰她的话,可是让人听着怎么觉得那么有道理:“肖公子说得对,我爹一直为国为民殚心竭虑,提刑大人即便一手遮天,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如今我只用努力为爹洗刷冤屈,让真相大白于世,到时候被迷惑的百姓们自然就会看清事情真相,爹还可以继续为百姓们贡献自己微弱的力量。”
未免她还担忧晋江城里的流言蜚语不能得到彻底抑制,又再次强调:“永盛皇帝虽然初登大宝,可是聪明睿智富有远见,赵框宇只是为人臣子,即便背后势力再强大也不能以势压人,抢民女这等事自然会有人收拾他,你只需放宽心即可。”
听着肖昱对永盛皇帝的赞誉,不知为何薛瑾夏联想到或许永盛皇帝去过楚亲王府?
毕竟楚亲王是永盛皇帝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肖昱在王府里见过皇帝也不足为奇,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为皇帝陛下唱过戏?”
……
怎么会提到这个话题?
他想了想,才隐晦道:“很少,大部分都是我在听。”
呀!
竟然真的见过永盛皇帝的尊荣!
此时此刻,正处于兴奋的薛瑾夏哪里能听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只是理所应当地以为,皇宫里养着那么多才艺卓绝的名伶,自然不可能一直是肖公子登台为陛下唱戏,他在后台聆听前辈们教艺也实属再正常不过的事。
反过来想,寻常艺人能在御前唱过一曲已是不得了的丰功伟绩,如今听肖公子的言外之意,定然不止一次,理应觉得由衷的赞叹:“我觉得肖公子年纪轻轻,才华出众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真的!”
几案前的女子这一笑顾盼生辉,肆意洒脱,险些令肖昱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守在屋子外头的洪时阙扒着墙根听着里头的动静,下巴都要惊掉。
主子作画何时允许旁人指指点点,薛小姐竟还说在画卷的右上角题诗,问题是听着就是个不靠谱的外行人说的话,主子竟然还无可奈何真的题了上去,生生毁了一副画不说,还将真名如实相告,这是要以身相许的节奏?
和尚终于开窍,真是不容易,主子不至于后继无人!
洪时阙的脸上顷刻间堆满笑容,终于每日不用催促主子就自发匆匆地往松涛苑里赶,如今得以更进一步,实在太不容易了。
屋子里的薛瑾夏小心翼翼地将《梅花》图放在风口晾干,待将编写《忤逆不孝》的纸张捡拾好装入布袋子中,才说出早已想好的打算,主动邀请道:“我今日想要出府到各大酒楼听《忤逆不孝》最后一段评书,肖公子可要同行?”
趴墙根的掩嘴窃喜,心想,薛小姐真是主动,也不害臊,男未婚女未嫁,两个人出府游玩,传入谢家小儿的耳朵里,还不让他气炸!
不过让他认清事实也好,我家主子中意的姑娘岂是他能染指。
肖昱淡淡地笑了下:“荣幸之至。”
薛瑾夏用抑制城中流言蜚语为由要出府进行实地考察,以准备下一步创作《卑鄙无耻》,郭氏虽然看着同行的肖昱十分碍眼,可又不能将人撵走,毕竟后续审阅故事还需劳烦他,只得点头同意放行,眼瞅着女儿的身影越走越远,终于召来如意:“你派人寻谦儿回来,我记得他今天与谢公子同行出门办事去了,可不能让那戏子趁虚而入。”
“可谢公子回来若是听闻他不再府中这一日小姐与肖公子独处,这会还出了府,会不会有所误会?”如意满脸忧愁,谨慎地询问道。
郭氏想了想,亦是眉头紧蹙,思索良久,方才语气十分强硬道:“我才让谦儿侧面向谢公子打听清楚,这戏子虽然身后有楚亲王作为靠山,却也不过是个面首,乃是服侍楚亲王的男妾。如今虽然人在晋江城,将来也绝不可能娶妻生子,谢公子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
听闻那般谪仙样的人物竟然是个面首,如意只觉得唏嘘不已,忽然想起以往听闻晋江城里有些特殊癖好的官老爷也喜欢养几个白净的面首换口味,原来真的不是空穴来风,京城里的楚亲王都也有这种癖好,何况底下的官员纷纷效仿也就不足为其。
如意恍然大悟地喃喃念道:“难怪奴婢看谢公子并不是十分介意小姐与肖公子来往,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谢公子恐怕觉得虽然肖公子碍眼,可小姐与他全无在一起的可能性,自然不用将肖公子放在眼底。”
“你说的对,一个名伶面首罢了,谢公子身份贵重,如何会将这种下九流的戏子当作假想敌?那不是自寻烦恼,当时谦儿稍微提点一番谢公子就令他开了窍,回了府不就直接向女儿道了歉。”这话是在说服如意,何曾不是在说服郭氏自己,女儿对此也是知道的,如何会喜欢上楚亲王的男妾?
一旦与肖昱传出些流言蜚语,女儿不止是作践自己连脸面都不要,还有可能因此得罪楚亲王,指不定就会丢了性命祸及全族,女儿是聪明人,断然不会迈出那一步走进死胡同。
眼见夫人的脸色渐缓,如意终于问出口:“那奴婢是否还派人去寻回少爷与谢公子?”
郭氏沉思片刻,呼出一口气,摆了摆手:“罢了,谢公子不待见那戏子你也是知道的,我听谦儿说,那一日谢公子与那戏子的下属动了手,等同于结下梁子,他们还是不见面为好。女儿心眼实诚,总觉得那戏子是她的救命恩人,又同情他的出身,免不得对他多家维护,虽然没有越界一步,可终究长久以往会令谢公子心生芥蒂,如今还是不告诉为好。”
这事如意也听闻了风声,据说那一日谢公子对那戏子的下属大打出手,可是身为武将出身的谢公子硬是没讨着半天便宜,何止是丢了脸面那么简单,多少年在武艺上挥汗如雨的日子,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一个耳光狠狠地打回现实,被告知徒劳无功不过也是一事无成的废物。
那一日听少爷的意思,谢公子本来想着返京回其父骁骑参领的营里历练,被少爷好生劝说才回了府里暂住,如今再面对肖公子,恐怕还是觉得脸上无光吧?
倘若愿意相见,这几日小姐在屋子里编写书籍,肖公子从旁协助,谢公子也不会整日不见踪影。
“奴婢也觉得还是瞒着谢公子为好,现如今城里的百姓刚刚被《卑鄙无耻》的故事吸引,暂时忘了老爷与小姐,断然不可再生事端。”
郭氏赞同地点了点头,嘱咐道:“那你留意谦儿与谢公子什么时候回府,到时候记得派人侧面与他们提醒一番,就说小姐出府办事去了,至于与何人一同前往,一概不许多舌半句。”
“是!奴婢这就让人盯紧了,夫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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