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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黛第一次跟秦晁去县城,就怀疑过他并不像村中形容的那样。
人非草芥,任人践踏,岂会真的毫无知觉?
他能从朱家走出来,没理由摆脱不了秦家的折腾。
但明黛想不通的是,倘若他真的另有反抗筹谋,又不想打草惊蛇,大可对外人隐瞒做戏,对阿公坦白。
至少阿公不会一直沉浸在惋惜懊悔之中。
第一次进县城时,秦晁嘱咐她回去不可乱说话。
由此可见,阿公和秦心恐怕连孟、胡二人都不识。
他在外头的事,他们一无所知。
如果连至亲之人都防备不信任,又为何对她松了口?
是因为那晚的事,还是别的?
明黛心想,若是摸到个中法门,或能令秦晁与阿公敞开心扉。
那毕竟是他唯一的至亲,也是他应该相信的人。
……
三更出门,外头一片漆黑。
晨间露重,明黛打了个哆嗦。
秦晁看她一眼,“穿少了吧。”
明黛环抱手臂:“只是夜里凉些,走走就好。”
秦晁冲她偏头低语:“你既要出门,起码十件打底吧?”
然后严肃的下结论:“冷,就是穿少了。”
明黛被凉气冻住的脑子半晌才回过味。
她猛地扭头,凶狠的瞪他。
没完没了是吧。
秦晁被她的反应逗得低笑起来。
漆黑的路上就他们两个。
凉气渗人,孤清冷寂,还有个男人在低笑。
“你能不能安静些!”
她带了些情绪的低吼,秦晁笑意微收,斜睨着她。
明黛以为自己语气过了,遂收敛气势,小声补充:“听着瘆得慌。”
秦晁似笑非笑的扫过周边环境,往她身边靠拢:“怕啊?”
明黛反问:“你不怕?”
秦晁闻言,收了笑意,认真的打量周围。
他缩缩脖子:“你这么一说,我的确有点怕。”
明黛微微眯眼,防备的盯着他。
果不其然,他转头看她:“我怕很正常,毕竟我看到流氓就躲。”
“可你这样敢夜会流氓的女英雄,就这——”他挥手示意前方。
“不是小场面?”
明黛一双粉拳用力握起!
少女的语气揉入愤怒:“你没完没了是吧!”
秦晁像被刺到耳朵似的偏头,作投降状远离她。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继续走。”
明黛深吸一口气,无声的瞪他一眼,踩着重重的步子往前。
秦晁落后一步,垂眼看她的脚。
她这人一生气,浑身上下都会散播怒气。
翻眼,抿唇,捏拳头,还会踩重重的步子。
她看着约有二八之龄,早过了孩子气的年纪。
偏偏这些小动作,做起来丝毫不违和,憨得可爱。
秦晁思绪一岔,不由猜测起她的幼时——
家境富裕,教养良好,琴棋书画都有涉猎,聪明有文采。
偶尔犯懒,也会甩了笔,捏着小拳头,虎着脸重重踩步以示抗议。
因为长得好,生气都生的灵动可人,没有长辈与她较真,只能顺着。
秦晁被自己的设想逗笑了。
明黛听见,停下回头。
他又笑什么?
秦晁察觉她的目光,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我们是不是忘东西了。”
这趟是他主动提出,极有可能要去接近秦家人。
明黛严阵以待,遂正色问:“忘了什么?”
秦晁指她:“你的胆子啊,原本有十颗,今天落了九颗在家吧?快回去取来,我等着。”
空气凝了一瞬。
是可忍,孰不可忍。
明黛的小拳头松开了。
她弯腰捡起两块石头,照着秦晁就砸。
秦晁闪身躲过,诧然道:“这么凶,原来你带了!”
明黛凝视他片刻,点点头,好,好得很。
她继续弯腰捡石头。
秦晁弯唇一笑,长腿迈开,转眼已走远。
明黛握着石头遥遥指他:“有本事撩,有本事你也别跑!”
不跑?不跑是棒槌。
秦晁熟悉路,挑平坦的位置走。
明黛再高挑,也比不了男人的一双长腿,只能小跑跟随。
两人的追追打打,在遇见第一辆赶市牛车时停下。
秦晁按住她:“别闹了啊。”
然后去与车夫交涉,递了钱,转头催她:“上车。”
牛车没有车厢,不能御寒。
可是明黛小跑一路,浑身热乎,坐在草堆上也不觉得冷。
秦晁盘腿而坐,掏出布包,递了块馍给她。
明黛没接,顺着他的手望向他。
秦晁直接抓起她的手塞过去,“吃点垫垫,到县城再正经吃饭。”
明黛的神情不大自然。
她的点点头,伸手接过,又微微侧过身,似在躲他。
秦晁装作没察觉,咬了一口馍,腮帮子用力的嚼,悄悄打量。
明黛手掌朝上,用指尖顶着一小块馍。
她掏出手帕,先仔仔细细擦了手,再把馍馍干冷的表面抠掉。
赶路的人,一口馍抵一刻饥,可没她这样浪费的吃法。
她大概知道自己浪费,把剥下来的用帕子包住藏起来,双手捏着馍的边边,小口的咬。
秦晁与她处了一段时间,直到这一刻,他若有所悟。
她不喜欢吃这个。
思绪由此及彼,想到更多——
自他们成亲以来,阿公每顿饭都会叫他们过去吃。秦心如今做的菜,比之以往要丰盛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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