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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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高乐开路，高长仪并没有受到为难，很容易地就见到了这位令她辗转难眠想了一整夜的妙音仙子。

怎么说呢，很美，精致到了极点，妆面、穿着打扮甚至上目线微微挑起的弧度，全都无可挑剔。这样的美人，就像精心打造出的瓷塑或玉雕，一排排一列列摆在那里，不过冯芊一定是其中最出色的造物。

成熟窈窕，妩媚动人。

高长仪是极美的，她的美与冯芊是不同的，虽各有千秋，但冯芊比不过她。高长仪仍是少女明亮的美，青涩透着禁忌蛊惑，无声无息摄人心魂，天真的，无辜的。冯芊只比高长仪大了那么一些，但是妇人的饱满，她的美与吸引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但她是表面热烈，内里又透着疏离厌倦，这是她个人的特质，所以她能脱颖而出，不落俗套。

高长仪看着冯芊的脸，心中赞叹。她站在那里，表现出的是对冯芊的善意，还有好奇。

冯芊也在看着高长仪，她眉眼带着笑，鲜红的指甲点了点身边的位置，举止并不轻浮佻达，丹唇轻启，“来这里坐。”

声音也是好听的，甚至是清越的，并无刻意的腔调，可听来让人骨头都发酥。

高长仪这辈子没经历过这等阵仗，很没出息，身体在那一瞬间竟不自觉地抖了一下。高女郎惊了，站在那里，面上是不敢置信，一动不动。

冯芊看着她这样子，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笑出了声。她身子伏在长几上，脸搁在几面，秋水明泻，鬓边的步摇都在颤。

在她面前，高长仪是一个小孩子。

冯芊一直在笑，她的笑没有恶意，可高长仪有些窘迫。

冯芊终于笑够了，停了下来，嘴角仍是弯着的。她不等高长仪到她那里了，站起来，走到了高长仪身侧。

一开始她只是温和地看着高长仪，可突然又凑到高长仪颈项边嗅了一下。

高长仪给惊到了，捂着脖子就往后退，踉踉跄跄的。其实她的衣领将脖子遮的很严实，并没有肌肤露在外面，但她就是怕了，好似那衣领仿佛不存在一般。

冯芊又是笑。

高女郎从来没陷入过这种羞窘无助的境地过，且根本不知要如何应对，实在忍不了了，只能求着，“别笑我了，求求你了。”

冯芊扶正了脸，扯了扯嘴角，眼神戏谑，“小女郎，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虽然知道肯定是要被认出来，但是高长仪还是不敢相信，这未免也太快了些。

她伸展手臂，垂头看自己，不解道：“我觉得我明明已经足够可以以假乱真了。”高女郎的装扮很成功，说是男生女相艳丽的过了头的少年也是能叫人信服的。

冯芊微笑，“我见过的男人怕是要比女郎你见过的人还多。”

高长仪不大相信，“我还是见过很多人的。”

“即使如此我刚刚那句话也不是假的。”冯芊又笑了下，重新坐了回去，给自己倒了杯茶，却没有要招待高长仪的意思。

高长仪觉得这个女人真的很奇怪，而且这种奇怪能叫人对她着迷。

“这其实跟我想的不大一样，我原先觉得……”高长仪尽力思索着话语，然后接下来的话却被冯芊打断了。

“我这里的东西，不大干净，不敢给女郎用，女郎也应当不口渴，我是好意，不算怠慢。”说这话时，她语气淡淡，让人觉得与她的距离一下就远了。

高长仪又盯着冯芊看了好一会儿，冯芊就端正坐在那里任高长仪打量，对她意图明显的探视没有任何回应，就像那视线不存在一般。

高长仪到冯芊身边坐下了。

她斟酌了下语气，十分真诚地道：“我是来找你的。”

冯芊点头，“我知道，我也见女郎你了啊。”她瞥了高长仪一眼，似笑非笑。

高长仪怔住了，她觉得面前这女人是故意的，她根本就不想跟自己说话，但是又挑不出她的错，气人的很。

冯芊这会儿又说，“这天还早呢，你来的时机就不对，白天这儿可不热闹，我听到卢伯说有人要找我，真的很惊讶，因为我其实不见旁人了，坊里的人也都知道，但卢公却要我见你，我就很好奇，到底是谁找我。”她以手支颐，撑在几面上，歪着头看高长仪，又道：“我实在没想到竟然是个女郎，哎，能不能告诉我，卢公怎么会替你带话？”

高长仪听了她话，想了想，问道：“高集英，他跟你什么关系？”

冯芊先是收了笑，坐直了身子，端坐对着高长仪，神色收敛，半晌后，她笑着说，“他是我的恩客。”语调却是平静无波的，“近来还算长久的恩客。”

恩客，这两个字真的是，暧昧又玩味。

高长仪不喜欢这个词，此时尤其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