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十大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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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罗初玄教导几周后，唐三终于明白了罗初玄的意思。

“前辈您的意思，其实灵魂并没有我们常人所认知的模样，譬如转世轮回，灵魂受到身体的影响，于是灵魂因为主观意识，在外表现某些细节便偏向于之前身体所表现的形象，而我们外人因为对这些细节的认知，对比脑海的形象，于是所见所识便是通过我们自身认知而投射入意识的模样。”

“因为我眼中的您是镇北王罗琏，故而我看向您灵魂时，脑海中的意识自发变幻为我所认知的您的形象。”

罗初玄点了点头。

这让唐三有些奇怪，“可若我所面对的是陌生人呢？我从未见过其原本形象，又怎么看待？”

罗初玄把玩着唐三送来的几个味道甜美的果子，最后选定了一个长得最不好看的握在手中，轻轻咬了一口，“在冥界之外，现实之中诸如你这般普通人的灵魂就是一团模糊的意识，在你看来可能这团意识会有他生前身体的影子。这个生前，可能是他前世，或是这一世，看哪个最令他无法忘怀，当然，大部分都是这一世。”

说着罗初玄又想是想到什么，补充道，“如果你帮助他认知到主观意识是这一世，那么他稳定在你眼前的以及他自己眼中的自己就是这一世的模样，如果你帮他认知的是前世，那么便是他前世的模样。甚至你可以花费大力气灌输一个全新的，并不属于他的，另一个人的一生。而神奇的是，因为他主观意识影响，他灵魂表现的模样，真正变做了另一个人。”

“而不普通的，便是对灵魂有所修炼之人。”罗初玄舔了舔还沾着甜汁的指尖，含含糊糊道，“修炼到一定地步，因为他的认知当，灵魂因此凝形。他的意识影响其他灵魂，外界生灵对他的认知便就此不变，这也算脱离凡人范畴。也意味着拥有了灵魂方面的力量。”

看不下去的唐三规规矩矩递上一张锦布，帮罗初玄把指尖黏黏糊糊的东西搽干净。罗初玄扬着下巴伸着手，任由唐三将自己手指一根根擦干净，表情很是矜骄，让唐三莫名想到在罗初玄镇北王时的记忆。

那时皇宫之中的贵女们所养的绝不是热情黏人的狗，而是一个个矜持高贵的猫咪。唐三原本觉得猫儿冷淡不爱理人，现在却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些贵女会对高高在上的猫儿趋之若鹜了。

不过这想法实在大逆不道，刚有些苗头就被唐三压在心底捂得死死的，“但前辈您也曾言，精神力量的强大，可以改变弱小精神力者的认知。”

“灵魂的交流是交互的，你的气息流传给本座，本座亦然会与君建立联系。”感觉手上干干净净，罗初玄欣然颔首，在剩下几个果子里挑挑拣拣，选了另一个长得不完美的果子，咔嚓咔嚓咬了好几口，“如若本座不愿你知晓本座真实模样，那么你所认知到的本座便不会如此。如何辨识，必须靠你自己，本座没有办法教导你。同时本座也需给予你警告，灵魂交互必然是你坚信绝不会背叛，你绝对相信的人才可以。否则如若对方精神力跨越过大，你贸然与之联系，对方庞大的精神力足以碾碎你的灵魂，让你身躯爆炸成一堆肉酱，或者变成怪物，可以说是死的连渣都不剩。”

罗初玄说着，拿还沾着果汁的指，点了点唐三眉心，“灵魂神魂这个世界极其危险，有些神魂修炼到一定高度，已然进入另一层境界，而凡人会称之为仙为神，或是魔或是圣。无论你以人类姿态还是灵魂模样，若是对方没有任何收敛，你亦没有任何防备地看上那么一眼，最后的下场你可以自行想象。”

唐三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伸手再次将罗初玄手指上的污渍擦拭去。

罗初玄吃东西喜好双手干干净净地吃，不然一盘果子他只愿吃一个。所以唐三必须在罗初玄每吃完一个果子之后，立即将他手上沾染的果汁擦干净，否则罗初玄绝对不会碰下一个。

剩下几个果子在神魂之力运用讲解下不知不觉间消失不见，等着伸手没摸到果子了，罗初玄歪头听了听井外的雀鸣，伸了个懒腰，随即对唐三道，“好了，精神力学习课堂下课了，剩下的是自由活动时间。”

唐三意犹未尽地将方才的知识梳理了一遍，随即认认真真地向罗初玄伏了一礼示作尊敬，而罗初玄眼尾一挑轻佻地勾了勾唐三的下巴，声音故意压到含糊不清暧昧的低音，“真是谢本座，这姿势不行，怎么也得个……”

想到罗初玄之前给他科普的各种云雨之时才能意会的姿势，唐三顿时又成了煮熟的螃蟹了，差点成了失意体前屈，挣扎着拉住罗初玄的袖子虚弱道：“前辈别玩我了……”

罗初玄顿时轻笑起来，“哦？本座可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是想到了什么？”

唐三脸皮不像罗初玄那样按着斤卖，虽然随着年岁增长沉稳不少，但可惜还是个“少年人”，打死都不开口。他越不开口罗初玄就越是想逗弄他，等着这小子恼羞成怒。

不过唐三恼羞成怒也不过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憋着气走到一边去把他那一堆破铜烂铁给扒拉出来，然后背对着罗初玄自己拼拼凑凑。

罗初玄自然知道他的反应，逗弄起唐三来更加肆无忌惮。

要说罗初玄教导他这几年，唐三是真心实意把人当做自己半个师父看待，虽然因为性格原因唐三没办法完完全全把罗初玄当做师父恭恭敬敬地对待，但对于罗初玄的敬爱与关心绝对不少，甚至比唐蓝长老更令他感觉亲近。

咳，唐三作为孤儿，对于教导自己的师父自然会看得十分重要。陷仙剑曾道，若不是因为罗初玄时不时蛇精抽疯，唐三对罗初玄肯定孺慕之情满满的。

因为原则问题唐三未向罗初玄透漏玄天宝录半分字眼，但制作暗器，练习暴雨梨花针，甚至研究已然失传的佛怒唐莲等事物唐三是没有避讳罗初玄的。

当然，罗初玄作为实实在在靠实力走天下的人根本不想理解这些精密的东西也是唐三很放心让他看大一部分原因了。

因为罗初玄一直都在致力于如何拆了它们……

唐三近日闲暇时候还算多，有时中午来此处待到晚上才会回去，而教导灵魂练习之法最多也不过两个时辰，剩下时间都是唐三自己捣鼓那些暗器。以前唐三都是隔一两周来上那么一两次，而如今却有天天来的趋向，让罗初玄怀疑这小子会不会把人给吸引过来。

不过也不知这小子怎么弄的，哪怕他天天蹲井底儿，也没见人找过他，罗初玄一直就安安静静呆在井底下没出过手。

“小三子。”罗初玄看唐三半天姿势都没动，就知道他又陷入瓶颈了，随手捡了块小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袭向唐三后脑勺。

唐三像是后脑长眼似的一歪头就躲过罗初玄攻击，抱着嵌蓝银衣的长柄状事物转过了身，丝毫不意外地询问，“怎么了前辈，还想吃什么？”

罗初玄舔了舔唇角，斜睨一眼唐三，“本座想吃人心。”

唐三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闻言条件反射性地回答，“这要上哪去找心啊，把我的心挖出来给前辈您吃吗？”

罗初玄一巴掌拍碎了一边的石砖，“不行吗！”

唐三被这Duang的一声惊回了神，看见那一排碎的整整齐齐的石砖知道他不高兴了，顿时转过身来，赶忙将手中唐银长老交给他的研究使用的暴雨梨花针放在一旁，规规矩矩地做出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罗初玄瞥一眼满意了，“说罢，你在纠结什么东西。”

唐三挠了挠头，想了想实话实说，“暴雨梨花针是我们唐门杀伤力排行前三的机括类暗器，甚至曾经有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拿着暴雨梨花针杀掉了一位绝顶高手……”

说着，唐三又看了看手中的暴雨梨花针，“那一位绝顶高手便是阴尸派蛊毒系子弟。唐银长老因宗门要事出行在外，寄信教导我如何使用暴雨梨花针，我苦练暴雨梨花针十余年，如果没猜错，我成年后宗门派发给我的第一个宗门任务，应当是使用暴雨梨花针去袭杀其他宗门的人。”

罗初玄面上露出思索的神情，“暴雨梨花针，阴尸星宿……姑苏慕容？”

西域星宿海距离巴蜀并不远，据说那里方圆几百里都是一望无际的湖泊和沼泽，毒气张扬。之所以当地称为“海”，是因为此地阴暗潮湿，毒草葳蕤，毒虫繁殖甚富。阴尸派子弟擅长毒，蛊以及炼尸，因坐落星宿海，故以星宿作为宗门名字。不过没人这么叫他们，因为星宿派真正战斗系是一个个把棺材背背上的背棺人，他们手下的僵尸极为厉害，力大无穷不惧疼痛还浑身是毒。所以江湖正道门派都叫他们阴尸派，这些阴尸派背棺人偏偏还不是全靠棺材里的僵尸作为打斗手段，他们双手环钩近战使的贼溜，加上一碰就有可能中毒的僵尸在身侧，这样的毒碴子扎手极了，少有人会去惹他们。

而星宿派的蛊毒系弟子擅长捕捉毒虫，以备练蛊之用，其蛊神奇至极，甚至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不过蛊毒系子弟极少，因其弟子辈分排法与其他门派不同，其他门派以年龄或者入门顺序作为辈分排法，而星宿派蛊毒系一脉是以武功高低以及蛊王争斗作为排序，自认为厉害的便可以向大师兄师姐讨教，赢了取而代之，输了就是上好的炼尸材料了。

因为星宿派蛊毒即可医也可毒，故而蛊毒系一脉是星宿派阴尸一脉的心头好，这杀了蛊毒一脉的子弟，怕是全星宿门派上下除了蛊毒本脉，其他人都要炸。

蜀地最大，也是与蜀都诸侯相交最好的门派乃锦官峨眉，其次才是已然隐宗的唐门。而姑苏慕容与锦官峨眉相交甚笃，同时姑苏是诸葛皇朝皇都，姑苏慕容世家则是诸葛皇帝手中最强的牌，是完完全全效忠于皇帝的国军世家。

当年为了削弱北境镇北王手中的军权，诸葛皇帝忍痛割权扶植慕容世家，现如今慕容世家已然将大部分权利“归还”给了皇帝，而这普通人杀了星宿派蛊毒系一脉子弟不过也是一招棋罢了。

唐三点了点头，已经在罗初玄记忆熏陶下还算有点城府的他自然看得到这背后的含义，“阴尸……星宿派刺杀朝廷重要官员，随后锦官峨眉与远从姑苏派军而来的慕容军一同西向深入星宿海，星宿海被灭，但是还有残党流落在外。唐门是在星宿派被灭门后才知道这个消息的，而且是唐门出行在外的弟子遭到袭杀才得到原因。”

“本座玩剩的把戏。”罗初玄闻言不屑地抬了抬眉毛，随即又想起什么，指尖点了点石砖，“所以……这也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偷玄天宝录的原因？。”

唐三抿了抿唇，垂下眼睫，“不忠不义，再如何理由正当唐三也行为卑劣，原本以为前辈会奇怪的，但没想到前辈对此并未询问。”

罗初玄摸了摸下巴，“死脑筋。也不想想你们唐门是个什么性质的门派，暗器暗杀下毒，要北境或是金陵人看待，你们这些都是下三流的卑贱手段。既然你以你们唐门暗器为骄傲，那就撇开那些世俗的看法，别被你们武当那群傻鸟给教导歪了。”

罗初玄本来三观就与这世界的人不合，礼义廉耻孝忠善他欣赏归欣赏，却不会被这些东西所束缚。

“腐旧的宗门迟早要灭亡，墨守成规之下绝无进步，更何况你们宗门体制是个什么玩意儿？只允许内门弟子学习正规心法练习唐门绝学。内门弟子又都是些什么辣鸡，全是靠血脉关系的狗，只敢在你们这些外门弟子面前耀武扬威。出了宗门，除了那些值得说道几句的机关暗器，谁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唐三闻言面色有些发红，但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罗初玄这一通训斥恰巧戳中他多年来暗藏内心那一丝不甘与自怨。不过，唐三倒是没料到罗初玄骂人会骂的这么干净利落，像他沉默惯了，从来没有这样直白地骂过人，“但是唐蓝长老还有唐银长老待我是真的好。”

罗初玄嚯了一声，“小白眼儿狼，你唐门长老待你好，本座比不上。”

唐三顿时慌了神，“不是的！这么多年来待我最好的是前辈您！”

像是堵住瓶口的塞子，轻轻拔出来一点，里面贮存的几乎溢出来的感情都表达顺畅了许多。

唐三静下心神，认真地看着罗初玄，把以往的想法一股脑地全都说了出来，“前辈，我唐三作为孤儿，被唐门捡进宗门后长大，宗门对我有养育之恩。但这么多年，令我成长，教会我许多做人道理，让我明白外面的世界宽阔与我视野狭隘的是您。”

“我的奇经八脉是您助我打通的，灵境之台一遍又一遍练习暗器，别人白日练习，我白日练习同时夜晚在灵境之台亦然可以学会暗器投掷之法，这是您赐予我的。”

“允许我进入您的记忆，观摩当年皇城风云骤变，教会我理解世事变动背后的原因的是您。如果不是您，我也不会发现现如今唐门已然陷入了绝境。”

“先前我自作主张，做出偷学唐门宗门内门功法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皆因想要凭一己之力去改善唐门宗门的状态，解决唐门危机，可给了我这样底气的人是您。”

唐三垂下眼睫，深吸了一口气，“我之所以没有告诉您的原因，是希望您不要受到我的烦恼打扰。而且我更希望您不要牵扯在其中，我不希望这些繁杂复杂的事情打扰前辈您。我不是因为您镇北王的身份抱有如何偏颇，我只是、只是希望您不会因为牵扯其中而感到尴尬……”

说到后面唐三大脑都有些空白，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到底要说些什么，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卡了卡，缓缓心绪道，“如果您需要我做什么事情，那我拼尽全力也会去做到，哪怕……您要我的命。”最后五个字唐三说的轻缓，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细细斟酌而出。

罗初玄心里舒坦了，“所以你要做什么？”

唐三隐蔽地握紧了拳头，“我要去临安。”罗初玄抬了抬眉毛，“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