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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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琦坐在另一边还对易承戚眨了下眼，意思很明显。

然后张琦转头跟旁边人说笑去了。

身后监制上台,正在说话,说的内容是什么,易承戚完全没听见。

但他依然很淡定的向着于泽那边走过去，即使心跳加速,步伐依旧平稳有序。

于泽见易承戚走过来，身体后仰，两手微微用力，往后拉开椅子，看着易承戚，等他坐下。

易承戚坐了下来,于泽在一旁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两手端好，递过来。

行为态度很自然，自然的就像照顾朋友一样。

只是从于泽的姿势里可以看出来，这其中还带了一抹局促。

易承戚抬头，看了于泽一眼。

这才发现，于泽的面色依然带了一丝紧张。

紧张什么的......这感觉太熟悉了。

易承戚恍惚一下子，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六年前于泽的杀青宴上。

那场杀青宴吃到最后，于泽来给自己敬酒。

当时于泽也是这样两手端着杯子,面露紧张的看着自己。

比现在还紧张,样子看起来挺逞强的，但是嘴上却坚持说要敬易承戚酒。

易承戚其实知道，于泽对自己是有那么一点怕的。

虽然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当初在剧组拍戏的时候，每次自己一靠近，于泽就有点紧张，四肢明显不协调。

易承戚后来估摸着，认为大概是因为自己第一面给于泽留下的印象很严肃，才会这样。

于泽进组那天是十二月初，而他杀青时，却正好是第二年的二月初，处在农历新年的前夕。

杀青当天，天空还飘着小雪，大家聚在一起，笑着打趣于泽杀青的早，正好可以回家过个好年。

于泽当时没接话，站在那任由大家说笑。

经纪人罗倍很少在剧组，当天也不在，不知道忙什么去了，陪于泽站着的是后来离职的前助理。

易承戚安静的坐在角落里，看着于泽和周围的人说话，喝酒。

他说不清楚自己的情绪，可能每次在剧组吃杀青宴都会有那么一点离愁别绪。

只是那次，分外让他烦躁。

当于泽端着酒杯，跨越一群吵闹的人，从房间一角走到另一角，来到易承戚面前，易承戚还傻傻的看着于泽。

于泽是单独来给易承戚敬酒的。

当时，易承戚在心里感叹，这一年，又要结束了。

于泽，也要离开剧组了。

易承戚看着于泽手里的酒杯，准备小喝一口，免得拒绝了，让于泽以为自己讨厌他。

这人本来就怕他了，再以为自己讨厌他，岂不是戏拍完就彻底拜拜，那跟老死不相往来有差别吗？

易承戚不想彻底拜拜。

易承戚想，虽然于泽是个直男，但自己只要不说，不告诉他，不让于泽发现自己喜欢他，不就行了么？

就当个朋友也不错啊。

当时易承戚还没想到后来会有谣言那一出，更没想到他们会在戏结束后五年没再见面。

当然，他没想到的事太多了。

难以言述。

易承戚想的很好，他也准备伸手接杯子，但现实却是齐盛在一旁拦住了，开口说易承戚酒量不好，让易承戚以茶代酒。

于泽可能被别人灌的有点多了，头脑不算很清醒。

于泽看向易承戚，看了又看，眼睛被酒精烧的发红。

他直接仰头喝了酒，然后拿着空杯子对齐盛说：“不用，不用，易老师不用喝，是我……来敬酒，我喝，就行了，就行了。”

他连说两个就行了，语气里怅然若失，还带着依依不舍。

最后，于泽对易承戚，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易承戚想起自己第一次杀青的时候，跟于泽状态有点像，不过不舍情绪没于泽这么浓厚。

......

哎，不想也罢。

易承戚很快就收敛了思绪，注意力重新回到桌上。

“谢谢。”他也双手接过杯子，说。

四周人的目光汇聚了过来，此前烧香的那一幕才过去不久，不少人都看见了于泽抓着易承戚的手帮忙点香。

他们其中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暗戳戳的讨论易承戚和于泽私下到底关系如何。

外界都说这两人不和，但今天发生的这几幕却告诉他们，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啊！

不说这两人关系多好吧，但肯定没有外面说的那么不和，至少，面子上没有。

不过易承戚和于泽是这部戏里除了导演以外最大咖的两位了。

其他人很快收回视线，只敢用眼角余光八卦，不敢光明正大的看。

而面对易承戚的视线，于泽这会一点没闪躲。

甚至他还对易承戚微微笑了一下，说：“是热水，不烫的。”

“嗯。”易承戚被他这笑撩的口干舌燥，心口一紧，连忙端着杯子侧回身喝水。

于泽看见易承戚接稳杯子，便也转回身，几不可见的吁出一口气，也端起面前杯子喝水。

于泽刚刚那副样子，让易承戚一时摸不准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颁奖晚会那天，于泽在颁奖台上，面对自己的拥抱时，脸上的震惊加身体的僵硬都历历在目。

易承戚还以为，虽然时隔多年，但于泽还是一如既往的，怕他。

不过，此刻于泽的表现让易承戚疑惑。

于泽对他的态度跟颁奖晚会那天、甚至跟当年都不太一样。

似乎大胆了一点，强势了一点，但又还是带着那么点不自然的紧张。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更加......招人喜欢了。

至少，更招他喜欢了。

易承戚安静的喝了一口热水，感觉五脏六腑都随着这股暖流落肚而变得温暖起来。

他手指摸着杯子，指尖不再冰冷。

易承戚开始回想他回国后发生的事，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发生过。

易承戚坐在那，没想出头绪。

一直到，有人准备来给他敬酒。

来人刚刚走到桌边，张琦和于泽就同时站了起来。

“我想敬易老师一杯。”来人说。

一桌人都看向此刻站着的于泽和张琦。

于泽重新坐下来。

易承戚并没机会开口婉拒，来敬酒的人刚说完话，还没走到他跟前，就被张琦劝回去了。

正好，经这么一下，其他有敬酒打算的人都收了心思。

易承戚看见，于泽坐下后，低着头默默喝了一口水，然后摸着水杯发呆，脸色还有点不自然的僵硬。

估计于泽刚刚是以为来人是跟他敬酒的，所以这会有点不好意思，觉得尴尬？

毕竟，最近几年于泽在剧组都是被人簇拥着的存在。

一时忘了易承戚也在，这么想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易承戚转而想起那天晚上聚会，他看见于泽的时候，于泽也是这样低头玩酒杯。

易承戚心里突然有了个猜测。

之前，霍昀助理说那天去接人的时候认识的人都在，只有他不在。

当时有可能送他回家的就那么几个人，霍昀也都熟，霍昀助理不可能不认识。

而且就算是霍昀助理有疏漏，依那几个人的习惯，把他送回家让他能躺着睡好，他们就会放心走人了。

既不会做出给他家里打扫卫生这样的事，也不会帮他脱了衣服还找毛巾给他擦身。

而剩下不熟的那些人，送他回家，事后肯定会跟他说一声的，比如发个微信。

所以，易承戚想。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是于泽送自己回去的？

他跟于泽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

微信，电话都没有。

这主要是因为，六年前那时候，易承戚几乎不用微信，他甚至不玩手机，每天拍戏很累，空余时间只想休息。

而于泽当时还没有自己的私人手机。他所有的物品都掌控在经纪人和助理手里。

不过，当时罗倍到是有易承戚的电话号码。

只是，易承戚以前的号码经常被各色人等骚扰，导致后来他换了联系方式。

易承戚现在的私人号码，圈子里只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人知道。

就连张琦之前联系他，找他拍戏，也是那天晚上，在酒桌上临时要去的联系方式。

一般情况下，其他人想找他，都只能先联系齐盛或者何意。

除此以外，易承戚的微博大号对于泽的关注也早在五年前就被齐盛给取消了。

那个大号一直是齐盛帮易承戚打理，所以到现在都没恢复。

未关注人的消息，齐盛是不会去看的，易承戚自己也不会。

因为太多了！

每天成千上万条，能看瞎眼。

所以，综合来讲，于泽是没什么合适的方式可以跟他说的，除非于泽亲自到他面前跟他开口。

易承戚越想越觉得，于泽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说没有发生于泽出演电影的事，如果说，早上于泽没有帮他点香，如果说，刚刚于泽没有给他倒热水。

易承戚也不会去想这个可能。

但是现在......

“那天聚会，是你送我回去的吗？”

易承戚突然偏过头，问于泽。

于泽几乎是在易承戚开口的一瞬间挺直了腰板，他侧过头来，看向易承戚。

眉目间，平常的那股子冷意今天一直都很好的收了起来，没有显露分毫。

但此刻，听了易承戚的询问，于泽脸色却突然变一下。

只是易承戚分辨不出来，那是高兴还是害怕，抑或者忐忑不安？

易承戚看着于泽，等他回答。

于泽略微张了张嘴，看似艰难的点点头，承认了，轻声说：“是我。”

说完又连忙加了一句解释，好像生怕易承戚误会：“我当时看您喝醉了，大家也都醉了，正好我赶着回去，就顺路把您送回去了，您不会……介意吧？”

！！！

易承戚内心开始发出兴奋的尖叫。

他果然没猜错！真的是于泽！

然后易承戚面色轻松的笑了笑，说：“我介意什么，倒是要谢谢你，那天晚上辛苦了吧？”

虽然易承戚觉得自己喝醉了之后应该不会做什么不良的事情。

不过，谁知道他有没有吐，要是吐了，会不会吐在于泽车上？给人惹麻烦多不好！

于泽后背松了松，耳朵微微红了，他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将手里杯子往桌子边挪了挪说：“没有，不辛苦，我什么都没做。”

易承戚闻言松了一口气，看来没有吐，不然于泽不会这么说。

不过，他屋子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于泽打扫的吗？

他轻快的喝了一口热水问：“你不是还帮我打扫了卫生吗？我看我房间地上挺干净的。”

“啊，”于泽低头喝水，姿态更放松了，沉默了一会说：“是的。我看屋子里灰太多了，就稍微清理了一下。”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也有洁癖的？”易承戚感叹，点点头评价道，“这样挺好，爱干净，挺好。”

以前没注意过于泽有没有洁癖，易承戚觉得挺巧的。

毕竟他身边这么多人，到目前为止真的算得上有洁癖的就他自己。

何意，那是照顾他硬生生给带的。

不过说着，易承戚又想起来另一件事，凑过来悄声问：“你是不是还帮忙给我擦身了？”

于泽全身刚刚放松下来的那股劲一下子就没了，他原本抓着杯子的手，突然就蜷缩了一下。

面色也略微怔忪了一下。

易承戚发现自己一靠近于泽，于泽又开始肢体僵硬了，与拍戏时无误，后背像被浇灌了水泥一般，凝住了。

他以为于泽刚才做出那样的行为，该是不怎么怕他了，没想到，于泽还是怕他？

易承戚仔细回想，于是他发现，好像于泽从《心气》进组第一天见他的时候就怕他了。

这真是件令人悲伤的事。

易承戚又退了回来，靠着椅背不说话。

他有点郁闷。

于泽侧头看易承戚，过了一会，他又小心凑过来说：“您别生气。”

帮他擦身这事有什么好生气的？

易承戚越想越不甘心，突然笑着问了于泽一句题外话：“我早就想问你，你是不是怕我？”

于泽愣着看了一眼易承戚，连忙低声否认说：“没，没有。”

然后又问：“您为什么这么问？”

易承戚看于泽那紧张的样子，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以为你怕我。一跟我说话就紧张。”

“没有，我，我不是怕您，您千万别误会。”于泽解释说，“我就是感到不好意思，那天晚上，怕您醉酒后生病，我擅作主张给您擦了擦，忘了您有洁癖的事。”

这话解释的，易承戚还能接受，便摆手说：“没事，那个，我不介意，你不用紧张。”

实际上，易承戚别说生气了，在这件事上他根本就没往洁癖上去想。

他只觉得自己光是听于泽承认给他擦了身体，全身就开始狼血沸腾，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开始想象那些场景。

这也就是于泽是个直的，还给他擦身体。

这要是倒过来，易承戚觉得，让自己给于泽擦，那估计自己得变态。

易承戚放下这话题，随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鱼，吃了一小口。

辣椒很给力，易承戚夹了一块白色的鱼肉，都感觉有点辣，他喝了一口水，缓了缓，说：“说起来，我那件西服你那天看见了吗？”

于泽也在吃红烧鱼，他在易承戚夹过的附近夹了另一块鱼肉，还在碟子里沾了沾红红的辣酱汁，吃进嘴里。

可能太辣了，易承戚问完，就发现于泽嘴角咀嚼的动作都变小了。

过了好一会，易承戚听见于泽小声说：“对不起，我，我没看见。”

“哦。”易承戚叹了一口气，看于泽吃鱼吃的嘴唇红艳艳的，便又夹了一块。

吃完一口鱼肉，易承戚又喝一口水，说：“那应该丢了，可惜了，我还挺喜欢那件衣服的。”

于泽突然停下筷子，语气小心翼翼地，问：“易老师，那件衣服我也有一套，全新的，要是您喜欢，我送您？”

易承戚突然放下了筷子，看着于泽。

于泽顿时闭嘴，筷子悬在半空，面带一丝慌乱，小心翼翼化为局促不安的看着易承戚。

易承戚却没发现于泽异常，他早就习惯了于泽这么一副紧张的样子，只是不高兴的问于泽：“我很老吗？”

自己也就比于泽大七岁，不对没到七岁。

还算属于哥的范畴吧？！

于泽松了一口气，收了慌乱，连忙摇头：“您......”说到一半顿住了，于泽改口说：“你不老。”

易承戚这才高兴了一点，说：“那你总用您称呼我，还喊我易老师干什么？！”

“对，对不起。”于泽道歉，说：“您……你不喜欢，我以后不叫了。”

“那以后叫什么？”边上突然插来一个声音。

是张琦。

张琦坐在旁边，早就没和别人聊天了，此刻正托着下巴听易承戚和于泽说话。

也不知道在旁边听了多久，这会实在觉得这两人好玩，便插了一句嘴。

于泽顿时不说话，保持沉默。

易承戚侧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桌上的人都散了，就剩张琦和编剧杨禹在边上。

杨禹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发现易承戚终于注意到自己，还笑笑，说：“你们聊的挺好，我算是放心了。说真的，我一直悬着心，就怕你们两打起来。”

“......”于泽突然问：“为什么会觉得我们会打起来？我不可能跟易老师动手。”

张琦说：“没什么，他瞎说胡话。正好，我们下午拍完定妆照，明天早上第一场戏就需要你们两配合，现在多聊聊，有益于后面对戏。”

张琦说着拍拍于泽：“小于啊，我跟你说，你以后别用您，也别喊他易老师了，听起来就不年轻。”说着一指易承戚，“他啊，还是个年轻大小伙，喊他易哥就行了。”

“承戚，是不是？”张琦看着易承戚直发笑，故意问易承戚。

易承戚面上带笑，看起来非常放松的说：“您说的是。”

张琦拍了易承戚一下：“之前还没意识到，你叫我也用您啊！这是说我老呢？是吧？”

“哪敢呢，我这不是怕您觉得，我没大没小吗。”易承戚只好解释。

“那就是了，小于也是怕这个吧？”张琦说完笑着指了指于泽。

于泽刚刚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他还在思考。

突然听到张琦又提自己，便点点头。

但于泽却没有像张琦说的那样喊易哥，而是问易承戚：“那我，我以后能叫你，哥吗？”

这会轮到易承戚沉默了。

平时叫易承戚哥的有好多人，何意、霍昀等等都一直这么叫。

虽然易承戚习惯了被人叫哥，不过，于泽叫他哥，这还真的没体会过。

易承戚暗暗咂摸着，要是多喊一个哥字就更好了。

哥哥什么的才好听啊！

易承戚想到称呼这个问题，几秒后，易承戚突然笑了一下，然后又迅速收起笑。

易承戚看着于泽，答应了：“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