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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日,盛鸣瑶养精蓄锐,并没有出门闲逛。

万道会武最令人期待的环节,无非是“会武”,而会武又主要分为两种。

其一,叫云间斗。顾名思义,就是自然是正常的弟子比武,每个门派各自派出自家优秀弟子。通常情况,也没有谁会真的痛下杀手,毕竟都给彼此留了一份脸面在,点到为止。

其二,叫星辰战,这就是天赋会武了。

不过鉴于有天赋能力的弟子并不多,比起前一种,通常天赋赛的擂台都较为冷清。

“不过,我听说前几届会武公认的第一,都是纯戴剑宗的那位剑修,叫什么……对!叫滕当渊!”

阮绵一合掌,十分兴奋地开口:“我和锦沅、秋萱师姐,打算到时候一起去云间斗看看,有合适的机会就上场,没有合适的机会,看看这些前辈较量也是好的。”

锦沅轻轻点头,在褪去了那些浮华之后,性情恬淡的锦沅与秋萱意外的投缘。

起初刚拜入桂阿门下时,锦沅因为身世缘故,尚且有几分拘谨,万幸秋萱性格细腻温柔,一同拜入师门的长孙景山虽有些少爷脾气,可性格大方活泼,又对锦沅极好,这才让锦沅真正对大荒宫有了归属感。

“对了,阿鸣,你报名了星辰战,可知你的对手是谁?”锦沅蹙眉担忧道,“我并非不相信你的实力,只是之前见有些弟子对大荒宫的存在似有不满,我怕他们借机使坏。”

对于锦沅来说,盛鸣瑶的存在,与阮绵、秋萱皆不同。

尽管这一切是假的,可那只手的温度,锦沅至今能够感受。

被锦沅提起了星辰战一事,盛鸣瑶想起了那个仿佛命中注定的巧合,牵起嘴角,眼角眉梢尽是笑意,铺天盖地的美令锦沅都呼吸一窒。

“我的对手,是般若仙府的弟子——”

盛鸣瑶从储物戒中翻出了那张金灿灿的战帖,在阮绵、锦沅期待的目光中,念出了上面的那个名字。

“——朝婉清。”

世间之大,有些事偏偏就是这么凑巧。

朝婉清虽也金丹,可之前横生魔障,在幻梦之中也未能勘破,修为大跌,如今竟然也不过金丹初期。与盛鸣瑶这个从前被认定为“天资平平”的弟子相比,竟然也好不了几分。

盛鸣瑶根本无需做什么小动作,竟然直接在随机匹配对手的情况下便遇上了朝婉清,仿佛是天意如此。

在盛鸣瑶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阮绵“咦”了一声,瞪大了双眸,转向了一旁的锦沅:“我们上一次在褚宝阁遇见的女子——就是那个身形、眉眼,都和阿鸣有几分相似的人,是不是就叫‘婉清’?”

被阮绵这么一嚷,刚刚进屋的秋萱也想起了这事,她放下手中的拿着的莲花盏,在盛鸣瑶身旁坐下,好奇地问道:“你们是在说般若仙府的弟子?”

“可不是吗?就是那天和韩怡月在一起的那位‘婉清仙子’。”

阮绵鼓着腮帮子,神色恹恹,难得在语气中带上了些许讽刺之意。

能将阮绵这只有仇当场报的小兔子气成这样,并且记仇记到现在,盛鸣瑶大概也能想象出当时的情景了。

秋萱不觉莞尔,转向了盛鸣瑶:“会武当日,你确实需要小心些。”她倒不是记仇,只是想起了以前曾听桂阿提起的般若仙府种种事迹,实在有些担心。

尤其是听着桂阿那口气,阿鸣与般若仙府似有旧怨。

会武当日,不论为何,只要站上擂台就必定要摘下一切面部的遮挡,堂堂正正地与对手一战。秋萱真是因为这事,才特意前来告知盛鸣瑶一声,以免她未曾注意到这点,到时候徒生无措。

“师姐大可放心。”盛鸣瑶双手合十,抵住下巴,“我对她也算是有几分了解,不会吃亏的。”

秋萱颔首,头上漂亮的孔雀尾羽制成的流苏钗环,随着她的动作一前一后的摇摆,波光粼粼漂亮极了。

“你自己心里有数便好,这样我们也可以更放心些。”

无论是特意来告诉她此事的秋萱,还是阮绵和锦沅,皆是好意。盛鸣瑶心里明白,包括田虚夜与桂阿两位长老,很多知道一些内情的人,都在担心她这次会武。

唯恐她徒生心魔。

盛鸣瑶笑着摇摇头。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一生最坎坷的路途,早已在前半生走尽。

如今剩下的时光,皆是最美好的光阴。

这几日的时间一闪而过,快得像是流星飞逝。

苍柏和田虚夜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惹得盛鸣瑶心中狐疑,最后还是她的师兄木竹水为她解惑。

“大概是为我的病情。”说完这句话后,木竹水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盛鸣瑶皱眉想要上前,谁知木竹水背过身去,慌乱中还不忘惊慌地用灵力将盛鸣瑶阻隔,“……别过来!”

可惜,木竹水忘了,盛鸣瑶早已不是之前那个刚刚能够练气的弱鸡修士,而是一个马上就可以跨入金丹的大能。

面前用灵力制成的阻隔,薄得像是街边商贩所卖的劣质宣纸,盛鸣瑶甚至觉得自己只要伸出手指轻轻一摁,就能将其戳破。

木师兄的身体……怎么已经孱弱至此了?

盛鸣瑶心中讶异,她知道即便自己问出口,木竹水也一定会用别的理由搪塞,绝不愿让她为自己担忧。

本质上,木竹水在性格上与盛鸣瑶有几分相似,同样都是倔强又温柔的人。

也正因这份相似,盛鸣瑶瞥见了木竹水狼狈垂头时,未被发丝遮掩住的猩红的眼尾,刹那间让她有了不妙的联想。

为何……木师兄这模样,与自己曾经入魔时的情形如此相似?

无论盛鸣瑶心中有再多疑惑,木竹水始终避而不答,只摇头说自己“没事”,直到田虚夜进了屋子后,对盛鸣瑶摇了摇头,示意她暂且别问。

直到木竹水休息后,私下里,田虚夜才告知了盛鸣瑶事情的原委。

“您的意思是,木师兄本名并非木竹水,他是因为被人陷害入了魔,这才无法,最后来了大荒宫避难?”

“他本名叫柳笑汝。”田虚夜微微摇头,“当年也是天资卓绝的孩子,令人惊叹。谁知竟遭此横祸,按照点月楼的门规本该将他抽出灵骨,散尽灵力,可他师长实在不忍,这才找到了我,瞒天过海,将他送往了大荒宫。”

竟还有这番缘故。

盛鸣瑶的手指不自觉地在桌上画圈,不经意地问道:“对待入魔弟子这般严苛,是单单点月楼如此,还是修仙界中的门派皆如此?”

“皆是如此。”田虚夜小觑了一眼盛鸣瑶,意味深长道,“……越是悠久,越是标榜自己‘名门正道’的宗门,越是对入魔一事深恶痛绝。”

“你看你木师兄,哦,还有那个惊情宫的郁水蓉。再往远了说,还有那个号称‘散修第一仙’的靳正阳——谁不曾是修仙界惊才绝艳之辈?到头来,但凡入了魔的,即便师长——甚至是一派掌门有心要保,也几乎都是保不住他们的。”

田虚夜耸肩,喝了杯盛鸣瑶这儿的桂花玉露茶,终究没再多说些什么。

大荒宫那位玄宁真人,田虚夜是顶顶不喜欢他的。无论是修道、为人、做事,玄宁的风格皆与田虚夜相悖,而两人又同时化神期的修士,还经历过四百年前的祸乱。

这样的两个人彼此两看生厌,再是正常不过了。

然而即便如此,在田虚夜有心打探下,大致了解了玄宁与盛鸣瑶的恩怨后,也唯有一声叹息。

倘若这二人不是师徒,也许还好些。

……

在田虚夜走后,盛鸣瑶靠在自己房中的软塌上,思虑却不自觉地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猛然间,再次想起当年入魔一事,盛鸣瑶没有了怨愤,到能心平气和地回忆了。

关于从众人眼皮子底下保住她这个入魔的弟子,到底有多艰难,玄宁从未与盛鸣瑶提起过一个字。

盛鸣瑶知道这一定很不容易,可听完了田虚夜的话,她才明白自己想得还是太过浅薄。

连一派掌门都保不住,玄宁当年又究竟是做了什么,或者答应了什么,才保下她了呢?

这个问题,盛鸣瑶从没有仔细思考过。

也许在最后那段日子,虽然口中从未提起过半个字,可玄宁到底也曾真心实意地将自己当成过他的弟子,也曾试图维护过她。

可惜这样的维护就好比在战场上,给一个濒死的士兵面前竖立一块盾牌——并无太大用处,更何况又来得太晚。

盛鸣瑶睁开眼,墨色的眼眸中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往事不可追,唯有当下。

……

星辰战如约而至。

这一日的天气还算不错,天朗气清,云朵也不算很多,湛蓝的天空整个都透着一股洁净的气息。

不知为何,以往总是略显冷清的星辰战,这一次竟像是和云间斗换了个场子,说是人满为患也不为过。

“婉清师姐才无需担心呢!”

“是啊,朝师叔这么厉害,无论对手是谁,打败她简直轻而易举!”

“没错,‘婉清仙子’这个名头可做不了假!”

会说这些话的,大都是新入门的弟子,也有几个根基尚浅的人,专门喜欢对着所谓的“门派红人”阿谀奉承。

在一堆奉承拍马中,也有几声微弱的质疑。

“可我听说那人天赋极其之高,不过二十年就已筑基,想来也是实力不俗……”

不等这位小弟子将话说完,就已经被人打断:“天资再高,能有我们朝师叔高吗?”

“就是就是,何况我听说大荒宫的那个才不过是筑基修为,根本不足为惧。”

……

朝婉清面上带笑,等到围在她身边的同门将对手大肆贬低了一番,才柔柔开口:“我知诸位说出这话是出于对同门的信任,绝无对他人贬低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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