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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门打开,一股冷气灌了进去,门合上那瞬间,她似乎听到他轻轻嘶了一声。

马车里边空间很大,脚下铺着红色的毯子,还放置了矮几,上边叠着几分文书纸张,阿婉的视线往矮几后边坐着的男人看过去,她进来时他并没有抬眼看她,只垂着那双平日里颇有些慑人的眸子,手执朱笔,在一面奏折上勾画着。

他是太傅,陛下年幼,朝中大小事宜都握在他手里,新帝刚刚登基,底下事情多,每日上完朝便有成堆的折子需要处理。阿婉记得,有一次她代一个平日里处的较好的宫女去御书房伺候茶水,便看到那长长一堆折子,甚至挡住了她的视线,看不见后边的人,后来也没来得及看,朝中众臣一个个涌进来,商讨大事,她们这些宫人自是要退下的。

阿婉不敢出声,端坐在一旁,眼睛却不自觉的往那边挪过去。

男人看折子时神情严肃,眉头紧锁着,按在折子边缘的手,修长有力,五指修剪的干净整齐,食指不时敲打着纸面。

阿婉像是着了迷,盯着那好看的手挪不开眼,目光变得温软柔和。

“磨墨。”

他还是没看她,未曾抬头,直接这般吩咐。

阿婉回过神,俯下身子,捏着那描金墨锭,在砚台里盘旋回转着,卫太妃极少写字作画,磨墨这事她做的少,这会手上动作也不怎么熟稔,不小心使了点劲,墨锭直接滑靠上砚台壁上,安静的空间里发出不小的声响。

她赶忙看向对面,果然,他已经放下了手上的事,靠在车壁上,抿唇看着她。

阿婉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热,又赶紧放轻了力道,想起自己今日出来办正事还没做,于是边磨边道,“太傅大人,娘娘想知道现在安王殿下如何了?”

“安王殿下已过弱冠,自然是要去守着自己的封地。”

“太妃娘娘的意思是,希望安王能平安到达封地。”

话没说开,不过,但凡是个人也晓得其中缘由,依太后娘娘的心思,哪里可能轻易放过卫太妃的儿子,这犹如放虎归山,等着他养精蓄锐,哪天来个起兵造反,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本官是陛下的辅臣,自然是站在陛下这边的。”

砚台里边的墨多了,墨锭辗转起来也越发顺手,速度快起来,她却浑然不知,只想着怎么回他这话,卫太妃不会没有考虑到这层面上,既然能让她来找他,定是有了把握的,“奴婢只是替娘娘传句话,您的话,奴婢也会给娘娘带回去。”

话音还未落下,便见她方才看入迷的那只手再次闯进她的视线里,接着往下挪,最后按在她的手背上,一片温热,随后压过来的是他沉沉的嗓音,“满了。”

阿婉手上猛的颤抖了一下,眼睛眨了眨,黑色的汁水溅了几滴出去,好巧不巧地落在他绯色的衣袖上。

空气瞬间凝结,那温热的手掌抽离她的手背,阿婉觉得自己今天办事太不利索了,她忙蹲下来,掏出自己的手帕,“太傅大人,奴婢干事粗莽了,您——”

他皱着眉,直接拿了她的帕子,正往衣袖上擦拭却突然停下动作。

阿婉瞧他有些犹豫的模样,忙道,“许大人。让奴婢来擦吧。”说着便伸出了手。

许砚行却靠回了车壁上,似乎不打算再计较那几滴墨汁,阿婉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感觉他的目光在头顶处打量着,她有些无所适从,最后索性选择低着脑袋不说话。

“回宫吧,让卫太妃安心便可。”他收回视线,又转回方才那个问题。

阿婉应声。

他已经合上了双眸,一副闭目养神的姿态,阿婉没有出声,怕扰了他,于是矮着身子,轻手轻脚地下了马车。

马车里边立刻安静下来,许砚行睁开眼,往窗边侧目,只瞥见她披着红色斗篷的背影,在冰冷的北风中,一步一步往宫门方向走去。

他将掌心放开,那一团粉色的帕子就躺在那,中间绣着红梅,右下角绣着一个清秀的“婉”字。

肖参见里边一直没有动静,也不晓得这会是继续进宫还是回府去,琢磨了一会,朝里边问道,“大人,咱现在是进宫还是回府?”

“肖参,安王何时出发的?”

“回大人,昨日,估摸着再过五日便能到缙州。”

许砚行食指在帕子的右下角抚了抚,继续吩咐道,“派孙岳康带人追上去,切忌不要泄露行踪,后边跟着,等人到了缙州再回来。”

肖参略疑惑,想了想,“大人,您这,太后那边——”

男人打断他,沉声道,“多嘴,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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