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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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知尧扔下手里的大铁勺,把萧进手里的逮捕令接过去，展开夹在手指间看了一下。逮捕令果然是朝中下的，右起三个大字——缉拿令,左下结束有朝中官印。

从上到下看完了，李知尧抬起目光看向萧进。他对萧进印象其实不深，想不起来自己对他到底有过什么样的恩,他从前也不爱做那些拉拢之事。

在这关键时刻,这个人居然站在他这边，拿着缉拿令向他通风报信,看来老天爷又站在了他这边。他不知道青芒山的事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但眼下最要紧的，是保命起兵。

萧进已经得了命令要逮捕他，张程远那边肯定也不会没有举措。萧进这么不遮不掩上他的府宅求见于他,张程远若是知道萧进已经叛变了，还能不亲自出手么？

李知尧自己的军队大部分在城外,此时只怕已经进不来了,而他和朝雾顺哥儿现在怕是也出不去,只能留在城内王府,等着他们带着逮捕令再上门。

情况已经很危急，李知尧片刻不再耽误,忙动身出酒楼上马回府。赵太后此番行动较为秘密,朝雾在内宅更是不知，还在家带着顺哥儿玩呢。

看李知尧一脸急色回来，本能地感觉出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只与他避在一边，认真着神色问他：“着急忙慌地回来，脸色还这么难看，发生什么事了？”

李知尧不瞒朝雾，直接道：“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拼一把了。她发现了我的图谋，青芒山练兵囤粮的事已经暴露，我们以后要把脑袋悬在腰带上了。”

朝雾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可来得这么突然，她还是忍不住紧张了起来。手指不自觉地慢慢捏到一起，她看着李知尧问：“计划是三五年，可这才刚准备了一年，能行么？”

李知尧目光坚定，“不行也得行。”

从朝雾的脸上读出了紧张与担心，为了安抚她，他捏起她的手来，放柔了语气，“不要太担心，虽然我们的计划被打乱了，但我对我的军队有绝对的信心。他们跟着我经历过无数战场厮杀，身经百战，不是京城那些养尊处优、久不经战阵的军队能轻易抗衡的。”

朝雾看着李知尧的眼睛，她知道，不管李知尧有没有绝对的信心，他们已经被逼到尽头，不得不反了。不反就是死路一条，反的话还有一线生机。

这样看了李知尧一会，朝雾的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开口道：“我相信你。”

就这简单而信任的一句，足够让李知尧上天去把星星摘给她的。李知尧看朝雾的眼神越发柔和，似乎在向她起誓一般，“答应你的，便是豁出这条命，也要给你。”

听着这话，说朝雾心里没有丝毫动容是假的，毕竟从此以后，他们每天都要携手活在生死边缘，再无安稳日子可过。

成则坐拥天下，败则黄泉做伴。

然没等朝雾再说出什么话来，就有人匆匆来找李知尧回话，紧张得额头直冒汗说：“禀报王爷，张程远张大人带兵围了府宅，说是请王爷收拾一番，随他走一趟。”

虽然李知尧已经被证实了意图囤兵谋反，但他毕竟身份极其尊重，张程远就是来逮捕他，也不敢领兵直入府宅。

张程远的打算是，晋王自己识趣，知道自己已经插翅难飞，放弃一切抵抗跟他回衙门。

李知尧知道张程远在得知萧进叛变后，一定会亲自带兵来逮捕他，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快到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既已经带兵来了，他也只能想办法应对了。

不想让朝雾多紧张，李知尧面色语气都沉稳，不露一点措乱，对朝雾说：“我现在去前院应付他，你乖乖回院里去，带顺哥儿好好玩。不要担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朝雾便是再担心，现在也只能选择无条件相信他。为了不给他添加压力和负担，她很乖顺地点点头，“你安心去处理吧，我会照顾好顺哥儿的。”

李知尧这便放心了，又捏了两下朝雾的手指，便转身往前院去了。

转过身来，脸上不再有半分柔软之色，尽剩下冷沉沉的戾气，眼底仿佛调了最深的墨。

***

李知尧的府宅上有卫队，虽然没有城外的军队人多，但也都是能力极强的人。在府宅里还是能保障一定安全的，是以他自然没有出去去见张程远。

沉着脸去到前院，他一边让下人去大门上回张程远的话，找借口把他请进王府来，以此拖延时间，一边与寂影商量对策。

寂影与李知尧一起站在月洞窗边，看着窗外枯叶飘零枝桠光秃的合欢树，他开口道：“操刀举戈地把王府围上了，不是来请王爷过去做客喝茶的，他怕是不会进来。”

李知尧站在窗边不动，“不进来也无妨，你去准备一下，等会看准时机，直接动手。张程远一死，他手下的兵不难应付。解决掉张程远，立马通知魏川，让他领兵攻城。”

攻城计划是早就做好的，即便眼下情况发生得再突然，也并没有让李知尧这方慌到只能束手就擒的地步。只要魏川能把蛮州城打下来，他们就暂时安全了。

当然，他李知尧从此也就彻底走上了反贼之路。

在寂影去准备行动的时候，李知尧又叫住他，微微转过头来，脸色比之前更黑，对他说：“我们军队里有内奸，你也让魏川留意一下，把人揪出来，本王要亲自卸了他的脑袋！”

李知尧之所以会这么交代寂影，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内奸一定不是他信任的那几个人。寂影是绝无可能的，魏川董远几个大将，跟他出生入死多少年，更是没可能。

假使真是魏川董远，那赵太后也不必等到至今才动手。她只需联合魏川董远捏造假信件或者其他，直接污蔑他想造反便成，哪里需要忍这么久？

这个奸细，一定是在他军中地位没那么重要，却又能够接触到魏川董远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赵太后给收买了，给他来了这么一手，把他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寂影自然也知道是有人泄密了，他把这条命令也领下，转身出了书房。

李知尧站在窗边转回头去，看到枝梢上的灰黄枯叶经了风，晃晃悠悠落到地面上……

李知尧和寂影都没有过度慌措紧张，而往大门上回话的下人却一直战战兢兢的。

他依照李知尧的意思，从门缝间跨腿出了门，客气且恭敬地与张程远说：“张大人，我们王爷突感身体不适，正卧床休养呢，不宜多走动。不知您找王爷是有什么事，要么进来说话？”

领了这么多兵把王府团团围住，每个士兵都虎着脸色，手里持枪握刀，傻子也能看出来这是来找晋王做什么的。偏里头的人装傻，在这跟他浪费时间。

张程远听完这话，瞥开目光往王府大门内瞧了一眼。他也不是个傻子，大夏谁不知道李知尧是个狠角色。之前赵太后抱恙小半年，传言就是被他软禁了。

这府宅无异于龙潭虎穴，他若是和和气气进去了，再因为身份地位等级问题带不了几个人一同进去，以李知尧那心狠手辣的做派，他还能活着出来么？

张程远拒绝不进，这便在门外僵持住了，只让回话的在中间来回跑得满头汗。

最后他实在耐不住性子了，硬着语气与那传话的说：“王爷若不愿自己出来，那下官只能硬闯了！”

该给的面子都给了，再这样下去，他交不了差，如何向朝中交代？于是张程远不打算再这么耗着，抬手向王府外的士兵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准备硬攻进王府。

然就在他手抬起刚打完手势那一刹，一支箭不知道从哪里“嗖”一下飞了过来，不偏不倚，直接射穿了他的喉咙。

他抬起手的手僵在半空，瞪大了眼睛往下看，血腥气瞬间漫了上来。

还没等他和在场的士兵有反应，又是几支箭先后射了过来，全部中在张程远的胸口。

在场的所有人都懵怔了，眼睁睁看着张程远瞪直了眼睛满身是血地倒了地。

随后士兵中先有人先反应了过来，起头大吼了一声，“捉拿反贼，为张大人报仇！”

头领当场被射杀了，这如何不激起这些士兵的愤怒？在几位勇猛士兵的带头下，府外士兵立马对李知尧的府宅发起了进攻，一副要把晋王府夷为平地的架势。

府宅里的守卫也早列队准备好了，手握尖戟与府外士兵直接交战。

然府外士兵因为没了头领，一时间无人组织指挥，虽然他们人多，但勇猛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混乱的队伍根本没有太强的战斗力，很快就被晋王卫队击溃了。

晋王府大门内外，一时间伤兵无数，血流满地，把门板都溅红了。

把散乱的士兵击退后，门外血腥残局不及收拾，寂影去书房向李知尧汇报：“回王爷，张程远已死，士兵也已经全部被击退，攻城的命令已经送出了城。”

李知尧依旧沉着脸，脸上一丝轻松的表情，只道：“等。”

张程远被解决了，并不是说蛮州就被解决了。在蛮州几个城门各处，仍有守卫的将领。赵太后为了压制李知尧，派到蛮州的人还是不少的。

既然已经兵刃相向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继续往下走。

胜利在无比遥远的地方，第一步杀了张程远保下性命，而下一步，便是夺取蛮州城。

魏川身在城外军营，得到这样的指令后，知道一切都开始了。

他没有感慨多伤的时间，直接便整兵布阵。一些训练了一年的新兵，都纳入阵列之中，他们也都将在此次经历人生中的第一场战争。

士兵们也都知道要打仗了，所以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来。

排兵布阵结束以后，魏川当晚便按他们早就计划好的，趁夜率兵直接攻击蛮州西城门。在蛮州所有的城门中，西城门守卫是相对来说最薄弱的。

声势浩大的队伍直压城门，因为行动太过于突然，气势又太过足，西门上的守卫士兵根本都没反应过来，连抵抗都是无力的。

第一个城门被破后，随后蛮州几个城门一一被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