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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齐璟纹丝不动地坐在床沿与自己对视,平日总是盛着笑的一双墨眸里隐了笑意看不出情绪,秦洵尚没理清杂事的脑子里却能清晰浮出两个字——惨了。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一把抱住齐璟,小猫讨疼一般拿脑袋轻轻蹭在齐璟胸膛,把衣料都蹭出轻微的沙沙声响:“哥哥,你又来督巡江南了?怎么来之前也不告诉我一声?”

头顶上齐璟声音漠然:“提前告诉你,不就看不见你寻欢作乐的高兴模样了?”

秦洵身子一僵,硬着头皮继续撒娇:“哪有啊,什么都不及看到哥哥高兴嘛,哥哥可好一阵子不来看我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好死不死,他一时顺溜,照着平日同门之间打趣学花姑娘揽客的腔调说了出来,一听就不正经,当即被齐璟扣住肩大力扒离了怀抱:“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他怒气太盛,秦洵一个瑟缩,不敢再出声,也不敢再主动往齐璟怀里扑,只垂下头弓起身,抱紧了被子坐在床榻上,模样颇有几分可怜。

齐璟一张脸还没板起多久,见他这副受惊的模样立马就心软了,仍扣在他肩头的手要把他重新往怀里带,秦洵肩一扭,不乐意。

这下齐璟气笑了:“怎么,犯错的是你,还得叫我看你脸色是吧?”

秦洵闷闷道:“可是你凶我。”

“你犯错了,我还不能凶你?”

“不能。”

他这么理直气壮,倒是把齐璟噎得半天没说出话,半晌齐璟才缓回了惯常的温柔语气,叹息着埋怨:“撒娇,撒娇,你整日就知道跟我撒娇,除了撒娇你还……罢了。”齐璟拎了他一只胳膊,把宽大的袖口抹了上去,示意他自己看。

原本白皙光洁的胳膊上星星点点的红,秦洵讶然。

“酒疹。”没等他问,齐璟先说了出来,“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了?”

不是气他喝酒,也不是气他秦楼楚馆玩乐,而是气他身子过敏却不自知,多危险的事。

秦洵乖了,枕躺到齐璟大腿上,被齐璟有一搭没一搭地像安抚小动物一样抚他头发,趁机问清了自己喝断片后的一连串事情。

齐璟那回下江南,在平州驿馆安顿下的第一日就叫单墨去惊鸿山庄请白师父的允许把秦洵接来,却听单墨回报今日秦洵与关系好的山庄弟子出门玩乐,齐璟便想着任他玩乐一日,待到晚时他们欲归山庄,再直接把秦洵接来驿馆。

谁知天色近晚时,跟随在秦洵那里的暗卫又来报,说是见秦三公子一行人入合欢楼去了,合欢楼是什么地方齐璟有数,这下他坐不住,指了几个随侍,打点过合欢楼的钱掌柜,从后方小门悄无声息入得合欢楼,在楼上隐蔽处冷眼旁观大堂里随同门玩乐的秦洵。

不看不打紧,一看气死人。

别说秦洵十四五岁不知何处学得一副风流浪荡的模样,在花姑娘的包围下享受她们喂食喂水,好巧不巧,秦洵那趟第一次碰酒也尽入齐璟眼底,齐璟惊怒交加,压制住就看他自己知不知道节制。

事实证明秦洵不知节制,酒量也着实不争气,没让齐璟等多久,他便歪倒一旁不省人事,眼见着陆锋和一个齐璟不认得的少年一左一右架着秦洵,似乎要送他往合欢楼房间里去,三人身后还跟了个看样子要回房“伺候”秦洵的花姑娘,齐璟冷着脸吩咐单墨去将人截走,自己又从进来的那扇小后门出去,候去了合欢楼外的马车上。

沈柏舟若是知道当时一番情景在齐璟眼中被解读成这样,恐怕得委屈叫冤。

他只知道他们当中这个初次碰酒还不胜酒力的麻烦精醉倒在了合欢楼,既不能让秦洵继续睡在大堂里着凉,又不好让一众师兄弟还未尽兴就因此打道回府,这才想着借个花姑娘的房间暂时安置秦洵,他跟陆锋正在那位花姑娘带路下架着秦洵往二楼去,便被个魁梧的侍从模样的人拦下。

沈柏舟第一反应是在心里赞叹一句身手不错,又见此人身子板挺,一脸正直,与合欢楼里靡靡欢笑的气氛格格不入,他正莫名,猜想对方是不是来找茬,却听陆锋好似熟识道:“这位不是单公子吗?可是又来接微之去见家里人了?”

每回秦洵“家里人”来探望,都是这位单姓公子来接走他,陆锋与秦洵待在一起的时候最多,往往秦洵被单墨接走时他都在场,他认得单墨的模样。

单墨点头,背过去微蹲身子,示意二人将架着的秦洵放到自己背上来,言简意赅:“有劳。”

背上了秦洵,单墨同样简短道了句“多谢”,在旁人诧异的注视下把秦洵背出了合欢楼大门。

醉酒的秦洵在平州驿馆一觉睡到翌日的酉时。

当然,里头的细节都是秦洵后来问了单墨才补全的,一贯寡言的单墨甚至踌躇着告诉他,当时殿下在合欢楼楼上望着大堂里寻欢作乐的他时,平日浅浅噙笑的温颜上“阴沉得像要吃人”,劝他往后“莫再胡闹惹殿下不快”。

彼时秦洵在驿馆床榻躺在齐璟腿上,齐璟只淡淡告诉他:“正好路过,见你喝多了,叫单墨接你过来。”

秦洵不敢细问,乖乖应了声“哦”。

安抚够了,齐璟犹记着算账:“觉得你做错了吗?”

“错了。”秦洵乖巧。

“错在哪?”

“我酒量不好,还会起酒疹,我记住了,以后不喝了,让你担心了。”秦洵深刻反省。

“还有呢?”

还有什么?秦洵忙又寻思,不确定道:“去、去了……合欢楼?”

齐璟轻轻叹了口气:“你十四五岁了,适量喝酒不是错,去合欢楼也……”他迟疑了一瞬,“也……也不算错,阿洵,你做错的一来是不知顾及身子饮酒过量,二来,是在无人照看的时候,在合欢楼那种杂乱的风月场所醉到不省人事,若是遇着有心人对你做些什么,你自己想想,后怕不后怕?”

齐璟抚摸他头发的手逐渐移来他脸颊,秦洵忽然道:“齐璟,我是个男人。”

齐璟被火燎着似的倏然收手:“……我知道。”

“我们一行好几个人,不会无人照看,至于有心人对我做什么,合欢楼里一堆姑娘家能对我做什么?人家总不至于还对我个男人霸王硬上弓,还是说,你担心合欢楼里那些男嫖客们,会有好男风——”

“秦洵!”齐璟猝不及防把他从身上掀了下去,站起身背对床榻理了理衣裳,不知是否是秦洵错觉,他觉得齐璟好似紧张地急喘了几声。

半晌,齐璟才缓下气:“我的意思是,你们师兄弟几个都喝了酒玩上了头,哪还能好生顾及着谁,至于有心人会对你做什么,是你想偏了,我是怕会有识得你身份的不轨之徒,趁着你醉酒昏睡,威胁你的安全罢了。”

齐璟背对着秦洵,看不到秦洵脸上的狡黠神色,只听得身后状似天真好奇的少年嗓音:“那你就不会对我做些什么吗?”

齐璟明显一僵:“我自是会保护好你。”

少年从背后扯他衣裳示意他回来坐下,从背后圈抱他,下巴搁在他一侧肩头笑道:“那以后都听你的。”

这便是秦洵被齐璟管束喝酒的初始,到后来齐璟见秦洵对自身酒量已有了自知之明,江南淡酒也不大会轻易醉人,勉强允许了自己不在时他也能沾两口过过瘾。

那时秦洵从背后圈抱着齐璟,乖乖表示以后都听他的,望着齐璟泛红的耳尖,像是才发现一样问他:“齐璟,我衣裳是谁换的?”

“当然是我。”

“亵裤也是?”

“……也是。”

秦洵“哦”了一声:“也是你给我洗澡了?”

“……嗯。”

“啊,我不会是吐了吧?”

“那倒没有。”齐璟突然又来气,转头看他,“没吐我就不给你洗澡换衣裳了?一身酒气,我会让你这样睡我的床?”何况更多的还是沾染了风月之地的胭脂粉气。

那你何必非要我睡你的床,秦洵这样想着,故意凑近他泛红的耳边吹了口气,笑道:“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啊,当真是醉得不省人事,想来若是你有心对我做些什么,我也是不知晓的了。”

齐璟又一次把他掀了下去:“胡闹!”

言罢他借口给秦洵叫饭食来,逃一般冲出了房间,留下一个调戏得逞的秦洵躺在床上放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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