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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陆怀征跟孙凯刚上?军校,离开广州的那个晚上?,有点喝多了。
前?一晚,在部队的食堂有个短暂的告别仪式,其实还没那么多感慨,当兵的,天南地北,各守一线,总归还是要再相见的。可第二天乘上?大巴车,指导员握着他们?的手迟迟未松开,眼?眶渐渐红润的那瞬间。
俩大男孩儿也终是憋不住劲儿,细风拂着两人的面庞,情绪被带动,心潮随着柔风涌动。尽管强压下心里那抹不舍跟遗憾,到底年纪尚轻,还是落了泪。
等车驶出营地,将他们?送进车站,两人没急着买票走,而?是在车站的长椅上?坐了一下午。夜幕降临时,霓虹闪烁,陆怀征忽然问他要不要喝酒,孙凯欣然点头。
两人就?提起东西,寻了一家附近的小饭馆,喝了近一夜的酒。
陆怀征那晚是真喝多了,他酒量本就?差,一箱没什?么度数的啤酒喝完,上?个厕所回来,一只手杵着酒瓶,面泛红潮地看着孙凯,闷声打了个嗳气,眼?神?迷离地看着孙凯,说:“我给?你唱首歌吧。”
不是没听?过陆怀征唱歌,队里也经常唱军歌,他唱歌算不上?难听?,但也绝对不好听?,好在都在调上?,只是不会技巧,一听?就?是直男的唱腔。
孙凯也是醉醺醺的状态,一挥手,唱吧,今晚舍命陪君子了,再难听?兄弟我也听?着。
陆怀征眼?睛也不眨,张口?就?来。
孙凯一听?,不对啊,情歌啊,再瞧瞧那委屈的小眼?神?,他忽而?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笑他:“醉啦?唱得什?么玩意儿啊?快给?我闭嘴吧!给?老子唱《团结就?是力量》!”
“不,就?唱这首。”
孙凯笑呵呵问他,“是不是想女人了你?”
平日里少言寡语,在训练场上?更是严肃拘谨,对感情生活闭口?不提的男人,忽然在那刻卸下防备半阖着眼?点了点头。
孙凯扬手扔了个花生过去?,劝说:“去?北京找个女朋友吧。”
陆怀征沉醉地低低哼着调。
不知何时,小饭馆的灯也越来越弱,虚虚晃晃的光晕拢在他头顶有些犯困,等他彻底阖上?眼?,脑袋也直接往桌上?栽去?,调渐渐停了,孙凯凑过去?,听?见他伏在桌案上?低喃:“不找,我再等等。”
“等谁啊你?!”孙凯又捡了个花生壳扔过去?。
他没答,侧着脸贴在桌上?,嘴似鸟喙,喃喃自语:“万一她哪天回来,却看不到我。”
饭店打烊时,两人都醉得不省人事,最后还是当时在广州读书的陈瑞过来接的。
上?了出租车,陈瑞被夹在两人中间,左边是陆怀征宛如大型车祸现场的歌声,右边是孙凯骂骂咧咧的粗鄙脏话?,司机偶尔会从后视镜里抛过来同情的眼?神?。
陈瑞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狗胆子,掏出手机给?他俩录下来了。
后来陈瑞也入了空降旅,编进了陆怀征的一队,那视频就?被队里的人给?浏览了遍,也就?传开了,治陆队的法子——给?他喝酒!
孙凯怕陆怀征尴尬,到底给?留了面子,没全部捅破,掐头去?尾略了于好那部分给?她俩解释了一遍,说完,手还勾着陆怀征脖子摸着他的后脑勺顺毛:“别说,咱旅队的男人个个都是铁骨柔情呐!”
陆怀征侧着脑袋避开他的手,笑骂一声:“滚!”
孙凯收回手,悄悄凑到他耳边咬着牙小声说:“我可给?你留了面子,没把你当时说的那些话?说给?于好听?,不然,你以后在她面前?是真没有面子了我告诉你。”
陆怀征横斜他一眼?,随后目光转回舞台上?,看陈瑞几个在闹腾,波澜不兴不甚在意地说:“我本来在她面前?就?没什?么面子,怎么,你在你老婆面前?还要面子?”
台上?灯光追影相当简陋,陈瑞吴和平几个却闹得不亦乐乎,陆怀征说完还拿手指了指最没胆的吴和平,故意板着脸假装呵斥:“你给?我下来,讨罚是不是?”
吴和平还真有点肝儿颤,挪着小碎步要下去?,被陈瑞一把捞回去?,“傻!跟着陆队这么久,还看不出来他真生气假生气?他真生气的时候才不屑跟你说话?呢!早站起来走人了!就?吓唬你丫这胆小的!”
吴和平又对着话?筒唱起来,最后还把词改了。
“酒杯中好一片赤胆忠心……”
孙凯知道他这人最擅长粉饰太平,也最怕给?人抓弱点。栗鸿文曾经就?说过他,感情大概是他最大的弱点了,亲情,爱情,友情……他这人又念旧,重情重义。
孙凯坏笑着阴恻恻地看着陆怀征:“不要面子是么?”
陆怀征回过神?,转头看他,便觉这人憋着坏,果见他忽然往前?倾,探出脑袋冲着于好喊了声,“小于医生我跟你说那天他喝醉之?后……唔唔唔唔唔!”
舞台上?音乐声噪杂又热烈,于好刚探出身子准备去?听?的时候,就?见孙凯的嘴直接被陆怀征捂住了,她连前?面半句都没听?见。
孙凯用眼?神?贱兮兮地示意陆怀征,你不是不要面子吗?
陆怀征揽着他的肩摁在自己身前?,另只手牢牢堵在他嘴上?,眼?神?冷淡地低头看着他,一个字都不让说。
孙凯眼?神?示意他撒开。
陆怀征淡淡然回视——你闭嘴我就?撒开。
孙凯挑眉,仍是贱兮兮——就?不闭。
陆怀征也挑眉,也笑了——谁还没点把柄呢是吧?
于好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两人眼?神?在混乱的追光灯中,一来二去?达成了共识。
陆怀征松了手,孙凯也不说话?了,抿抿嘴巴,老老实实坐在边上?决定不打扰他俩了。
“孙队说什?么?”于好仰着头问。
陆怀征瞥她一眼?,“发疯,别理他。”
年少时,情绪难掩,直白坦率,什?么话?都敢说,那时是真不在乎,大胆热烈,说白了有点没皮没脸,不在乎对方姑娘的感受。在乎的都是表面功夫,比如逛街买衣服,也偶尔会对着镜子研究哪个角度笑起来最好看,要跟她一起上?体?育课那天吧,早上?出门都会喷点发胶。
当年周斯越的那瓶发胶还是他送的。球衣跟球鞋都会特意搭一下颜色,臭屁又臭美。
现在除了几套常穿的军装,便装也没几套,对衣服更加不讲究,有时候下楼买包烟,里头什?么也没穿,囫囵套件夹克衫就?下楼了,怎么方便怎么来,表面功夫不怎么在乎,更在乎的是内心的感受,考虑得也比从前?多了。
说不上?来更喜欢哪个。
有时候怀念年少时的肆意洒脱,但更多时候享受现在的状态。
换做以前?,这事儿孙凯不说,他也会自己腆着脸跟于好讨巧,顺便再质问几句:自己当初怎么怎么想你,怎么怎么对你,你呢,你这些年上?哪儿去?了!?
然后让她内疚,便会对自己好点。
而?现在,不让孙凯说,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更不想让于好知道,怕她会有负担。仔细想想,一个男人,在无任何意外下,等了你十二年,如果对方无法回报同样的感情,这份感情便无法对等,多一分少一分都是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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