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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妙言抬眼瞧着他的背影愣了愣。

她没想到谢玴会这么说。

她想说点什么,但半天也没想出合适的话来。

也罢,还是不说了。

走了大半天,夜空早已清辉满撒,今夜的月极其明亮,照亮这山谷的每一个角落。这里虽然荒芜,但并没有多厚的积雪,也不比镇子上冷,而且走了大半天,徐妙言身上早就热了。

她跟着谢玴一直往北走,与来时的路背道而驰,越走越偏。徐妙言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去潞州。”

徐妙言看着越来越荒芜的四下,不免狐疑:“去潞州是这条路么?”

“不信我,你可以自寻出路。”

徐妙言只得默声跟着。要她自寻出路,还不如跟着谢玴。

可徐妙言不是不知道潞州的方向,谢玴带她走的这个方向,根本就是在绕了一个好大的圈子,而且还越走越偏,如果是她一个人,她根本不敢一个人待在这样的地方。

——谢玴是在故意带她绕路的?如果要躲追杀他的人,应该还有别的出路,不至于要绕反方向吧?

徐妙言的心头慢慢萌生了一个极为不好的想法。谢玴总不可能是为了杀她方便抛尸荒野吧?

顿了顿,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前面探路的男人:“……你杀人除了抹脖子,还有没有别的招式了?”

“有。”

“是什么?”

谢玴环顾四周一眼,最后目光落到她身上。

“如果你有机会死在我手里,你就知道了。”

一阵风突然拂面而来,徐妙言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谢玴:“或者,如果你现在想要这个机会,我也可以给你,正好就着这个安静无人的地界——”

徐妙言见他的手已经伸到腰间,眼看着就要碰到刀柄,便惊的退后两步,猛地摇头。

瞧她表情骇然,宛若惊弓之鸟。谢玴也不再吓她,收回了手:“既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怎么还怕我拔刀?”

徐妙言知道他不可能会杀自己,但看他拔刀,若说不怕是假的。

谢玴这个人本来就阴晴不定,即便他救了自己两回,可也不代表他不会杀自己。

如果他知道自己是有目的才跟着他,或者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又或者知道了程复——

徐妙言拂去思绪,罢了罢了,目前还是别想那么多。

谢玴刚准备继续走,才刚走一步,便像是察觉到什么了一样,整个人都突然警觉起来。

与此同时,徐妙言也听到了远处的高坡上隐隐传来人的声音。

她循声望去,便看到之前所在的那个位置有火光隐隐闪烁。

谢玴也看见了,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熄灭了火把。然后拉住徐妙言的手腕:“走。”

谢玴改了方向,徐妙言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他拉走了。原本应该往北走的路线改成了西南方向。

刚才那边的火光一定是追杀谢玴的人找过来了。只是徐妙言没有想到那群人竟找来的那么快。

徐妙言原本就对这里陌生,晚上更加不知东西南北了,只能老实的跟着谢玴走。

……

而那被火把照亮的山洞周围,却围了四五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道袍,披着黑色披风,模样清隽的年轻男人。

是程复。

有两人将那些尸首一一检查过后,禀告程复:“公子,没有徐姑娘。而且从这些人都是死于一把单刃的刀,应该,是谢都护的手笔。”

接着另有一名手下从外面进来继续禀告:“公子,从踪迹来看,他们很有可能往北走了。公子,要不要追?”

“不必。”程复抬手示意,“把那些痕迹都清理一下,不要叫后面来的人看出他们是往什么地方走了。”

站在程复面前的那个手下问道:“公子,谢都护那边,我们真的不悄悄追上去?”

“这些人全都死在谢玴的刀下,他已经恢复内力了。就算我们派人悄悄跟着他们,你觉得谢玴察觉不到么?更何况,即便我们不派人跟着,他走的,也是我们给他安排好的路。”

那手下仍有疑虑:“可如果谢都护并没有按着公子指引的路走……”

“他会。”程复对此极有自信,“就算他知道这条路是谁安排的,他也一定会选择走下去,因为他现在,根本没有别的路。”

谢玴想了解的秘密和知道的真相,都在他程复安排的这条路上。

“那公子,我们现在……?”

程复拢了拢披风,望了眼洞外的漫天清辉,说道:“去潞州等吧。”

——

徐妙言跟着谢玴一路往西,直到翻过了一个山谷才停下来。

这里地势险峻,路并不好走。好不容易撑过这段路,徐妙言便再也走不动半步了,最后直接坐在了芦苇丛里。

她抻了抻几乎抽筋了的腿,脚趾也疼的要命。

周围隐隐传来水流的声音,这里是个平原,几乎没有什么丛林,只有成片成片的芦苇,辨不清那水流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谢玴环顾四周一眼回头,见她还坐在地上不起,便道:“起来。”

徐妙言摇了摇头:“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爬了这么长的一段山路,徐妙言早就撑不住了,然而谢玴除了喘点气以外,就像个没事人儿一样。

他是男人,身强体健的。她可不一样。

借着月色,谢玴看到她一脸的无奈和疲惫,知道她确实是走不动了。

他没有为难她,只说了句:“那你就先待在这里吧。”

见谢玴转身要走,徐妙言攥住了他的衣袍一角,连忙问道:“你干什么去?你要丢下我?”

她料想自己如果不起身,谢玴可能就会把她当成累赘抛弃。可是,她确实是连半步都走不动了。

谢玴瞥了眼被她揪着的一角,道:“我只是去探探路,马上就回来。”

这里他也没有来过,对这里的地形也不熟,所以得先去探一探,以免走错了路。

徐妙言半信半疑,仍未放手:“你要是不回来了,那我怎么办?”

谢玴的语气淡淡的:“实在不放心,现在就可以起来跟我一起去。”

如果还能起来,徐妙言当然想跟他一起去,只是,她的脚疼的实在厉害。

“不能走就老老实实先待在这里,不要耽误别人。”谢玴看她还一脸纠结的抓着自己,冷声提醒:“还不放手?”

徐妙言抿着唇,犹豫了片刻,终是松了手。

谢玴拉回自己的衣角,抬眼瞥到她脸上落寞的神情,只是顿了顿,没再多言,便转身离去。

徐妙言看着谢玴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芦苇丛里,四下又恢复一片寂静,只剩下风和芦苇沙沙的声音。

无名的恐惧从四面八方无声袭来,徐妙言屈起双腿,抱紧了膝盖躲在芦苇丛里,一动也不敢动。

风声落在她的耳朵里,都成了鬼魅。

徐妙言越是克制恐惧,就越是恐惧。

不到一刻的功夫,谢玴便回来了。

因为徐妙言,谢玴并没有走的太远,找到水流的来源之处,大致了解地貌后便立马回来了。

拨开芦苇丛,便看见她依然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谢玴走近她,停顿片刻,还是先问了一句:“还能不能走?”

等他走到跟前,徐妙言才察觉他回来了,听到他问自己便立马抬头。

月华下,谢玴将她脸上的情绪尽收眼底。

原本干净的眸子里此刻氤氲了一层水雾,望着他的神情有些委屈。

“哭什么?”

听他毫无温度的询问,徐妙言抬袖擦了下眼:“没什么。”

言罢,便强撑着站了起来。

谢玴看她能起来,便没有多问,“那就走吧。”

徐妙言觉得胸口有些闷,总觉得一口气莫名的滞在胸口,发不出去。

只是她刚走两步,脚便疼的不行,一下又跌坐了下去。

谢玴没走两步便听到身后那声痛苦的声音,回头便见徐妙言跌坐在芦苇丛里。

脚上传来的疼痛一下子就撕开了徐妙言心头委屈的口子,她没控制的住,眼泪如洪水决堤夺眶而出。

谢玴见她摔倒便折回身来扶她,刚弯腰搀住她的胳膊,便听到她在哭。徐妙言知道谢玴不喜欢听见哭声,这种时候她也不想招他厌烦,在谢玴接近她的时候便赶紧抬起手背擦去眼泪,想就此收住。结果越是克制,这眼泪和心头的酸楚就越是控制不住,一阵阵的袭来,最后实在是抑制不住了,就干脆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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