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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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静室是玉虚峰竹林中，灵气最为缓和的一处闭关洞府。洞府外碧藤垂如丝绦，溪水环绕轻流，石门因久未打开，生出了褐色的苔藓。

云乘静静地看着石门，感受着静室中的道意愈发凝实。

那道意气势澎湃，不是自然之道，不是生灵之道，不是兵器之道，也不是五行之道，却让云乘倍感亲切，甚至隐隐与他道意相合。

云乘想起那一日李陌在玉虚殿前说的话：你就是我的道。

他心中微动，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一步，手掩在袖中，指尖轻颤。

十年，从南到北，从杳无人烟的小村庄到三大帝国的皇宫，从各个险地到无数破败的仙人旧居，他寻遍了可能出现塑灵石的地方，一无所获，只凭一丝对李陌的信任坚持到如今。

李陌，你从不让我的信任落空，真好。

柳梢月是最先赶到的，明艳的少女一袭紫白道裙，身姿飘逸，眼中激动无比。她一路踏草而来，远远看见云乘站在那，高兴地唤了一声。

云乘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回头。

柳梢月步子一顿，想起楚汉生口中那些关于云乘的话，如今亲眼见着他淡漠疏离的模样，心里也涌上来几分难受。于是连脚步都轻了许多，静静地站到云乘身边，陪他一起等。

李陌，你可千万要成功啊。柳梢月心想。

云乘一直注视着石门，神识笼罩着静室，没有一毫懈怠。

大道终于凝聚成形，门后之人道体将成，也引来青色劫云，遮天蔽日。

雷电在云中酝酿，前所未有的声势浩大。

煞气缠身的人，天道从不厚待。

云乘朝天上看了一眼，眸光中冷意森然。

劫雷顿时有些委屈，在云间踌躇地窜来窜去，不知道该不该劈下。

“不可伤他。”云乘开口。

雷光滞了滞，颇有些不甘地消散了大半，落入静室时只有手指粗细。

石门后传来大道与雷劫的碰撞余波，不过几息，雷劫的气息便消弭殆尽。

青色劫云在空中颤了几下，随即飘散。

云乘安静等待，只觉时光格外漫长。

石门，终于缓缓打开。

门后的男子长高了许多，乌发披散，眉峰如墨，目中含星，瘦削的面庞冷峻中带着几分痞气，身上的黑衫已经小了不少，露出大半截手腕和小腿，麦色的皮肤因常年不见光些微苍白。

李陌见静室前站着两个人，愣了愣。紧接着，他看也不看云乘，就勾着唇快步走向了柳梢月。

“乘儿比小时候更漂亮了。”李陌眼睛弯弯的像小月牙，伸手便要抱住面前的人，“我好想你。”

云乘没有出声，面色冷了几分。

柳梢月吓得惊慌失措，忙不迭地从他张开的双臂下钻出来，口中急呼道：“认错了认错了！我是小月！”

何海正巧赶到，一把将柳梢月捞到身后，翻了个白眼，道：“在静室里呆了十年，你果然瞎了。”

李陌愣住，细细地感应一番，这的确不是云乘。

他以云乘为道，原本不应认错，但他一则太过思念云乘，二则一开门就看到这两人，是以，想也不想就走了过去。

李陌左右看看，犹豫着问：“我出关，乘儿不会不知道吧……”下意识地忽略了那个他不认识的男子。

何海的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勺了。

柳梢月偷眼看云乘，见他面如寒霜，不由噤声，连眼色都不敢给李陌使。

气氛一时十分尴尬。

竹林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楚汉生拽着宁书砚，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身边还跟着一只骄傲的小金鸟。

雪泥当先飞过来，仇人相见，它扑扇着翅膀在李陌脑袋上狠狠拍了一把。大仇得报，快活地叫了一声，这才停到云乘肩上，好整以暇地梳理羽毛。

李陌有些恼怒地转身，就顺着雪泥看到了云乘。

眼中的男子身量与他一般高，玉相天成，面无表情地同他对视，周身冷的快结冰了。

“你……”李陌浑身发僵，丹田中的道意在看见这人的瞬间雀跃起来，让他难以置信。

李陌只觉悲痛难当，两眼一黑，晕了。

眼看他要跌倒在地，云乘一步上前，伸手将他接入怀中。

怀中的人瘦的过分了些，肩膀上摸着都是骨头。云乘轻轻皱眉。

“他这是怎么了？”刚刚赶到的楚汉生莫名其妙，他只看到李陌看了云乘一眼，然后就晕了。

宁书砚挑眉，笑道：“大约是惊喜过度吧。”

云乘一指点在李陌眉心，细细查看了一番。

李陌道体已成，那些差点要了他性命的金光黑气已随天雷消散。只是他闭关太久以致身体虚弱，刚刚入道却道心不稳，这才晕厥过去，倒是没什么大碍。

他将李陌打横抱起，冲几人点了点头算作道别，也没见御剑，便凭空飞起，径直往执剑峰去了。

宁书砚羡慕地多看了几眼，云乘……不，小师叔的修为又精进了，他也要赶紧入道才是。

楚汉生左右看看，摸不着头脑，他们不是来迎接李陌出关的么，怎么连句恭喜还没说，李陌就晕了，就被云乘抱走了？

柳梢月仍有些担忧：“李陌没事吧？我看云乘的模样，好像快气死了……”

何海语不惊人死不休：“你要是变成了男的我也得晕，我要是把楚汉生当成你，你也会气死。”

柳梢月臊的整个脸都红了，看了眼楚汉生五大三粗的模样，想象一番，颇有些认同地点了点头。

楚汉生：“……”谁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他转头看宁书砚，期盼这个聪明的伙伴能给自己解解惑。

宁书砚只是摆了摆手，一边转身往竹林外走一边道：“我去闭关了，入道时再见。”

楚汉生：“？？？”这又是受了什么刺激？

·······

李陌躺在床上，云乘就坐在床沿边看着。

他真的瘦了许多。

雪泥不耐烦地从床头飞到床尾，十分嫌弃躺着的人，口吐人言道：“他都不认识你了。”

它说完便被云乘瞥了一眼，只好悻悻地飞到一旁。

李陌的衣服早被云乘换了合身的道袍，此时和衣而卧，眉宇间依旧带着几分少年英气，想来，封禁太久，让他比旁人长得慢了些。

云乘手点在李陌眉心，将自己的灵气渡过去，帮他稳定心神。

面上还是冷冷的，无喜无怒。

眼看着李陌眼睑微动就要醒转，云乘又骤然收了手。

他还没想好如何面对李陌。

李陌一直将他当做女子，便是这次出来，也将柳梢月认成了他。

他心里欢喜的，纳入道心的，是那个被他当做女子的云乘。

云乘眉头微敛，转瞬又舒展开来。

那又如何。

李陌收留的是他，舍身相护的是他，纳入道心的也是他。再没有旁人了。云乘想着，神情柔软了几分。手掌轻轻贴上李陌额角，抚平他的发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