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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从东路回来报讯的率卫,从宣德门一路进宫,所到之处,皆受注目。盖因那一身铠甲,满是血污,满面尘土,几近掩盖了面容眉目。入得天子寝殿时,已经是强弩之末,瘫跪在地上禀了话,便再无站立之力,后来是被两个内侍给拖着出来的。
苏蓁不知道他在里面说了什么,那率卫坚持要单独面圣,所以,她也退出来了,跟寝殿门前的那群人一起,跪在缓缓西垂的夕阳中,心中奔涌各种狂乱猜想,盯着地上慢慢移动的光影,弹指如一生。
然后,当那个率卫奄奄一息地挂在两内侍的臂弯里,一路拖行着出殿来时,便一锤定音,给大家来了个痛快。
苏蓁听见,先是梁总侍在低声吩咐,快带他下去治伤休息。那率卫却叩头谢绝了,继而突然朗声喊话,那声音,可以让殿前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楚,说是……说是太子不幸遇难,自己护主不周,不敢偷生,如今使命完成,当以死相随,然后,奋力往廊柱上一撞……顷刻间,血流如注,自绝于殿前。
犹如“砰”地一声巨响,平地惊雷,山崩地裂。
寝殿门口,众人先是噤若寒蝉,一片死寂,继而便炸开了,乱成一锅粥。
苏蓁去看那个自尽的率卫,脸生,她不认识,应是率卫营中一名小卒。那满身的血污,已经干枯多时,额前的鲜血,却还在汩汩直冒,跟那天边沉沉的晚霞残光一道,刺得她眼睛生疼。
闭了闭眼,再转头去看殿前候着的人,抛开一干太医院的御医和崇政殿的守卫不论,逐一数过去,才发现,好些个重要人物,此刻,竟然都不在这里。那个大老远从西疆赶回来侍疾的安王元珞,不在;那个长袖善舞,深耕朝堂的晋王元琛,不在;那个跟晋王同母的楚王元琅,也不在。五皇子元玙倒是在,但毕竟年少,似乎被突来的噩耗,惊得有些懵,元瑛也在,只是已经瘫坐在地上。
剩下的,尽是各宫的妃嫔,新的旧的,老的嫩的,都有,却没见着这一年里最得圣宠的芙美人。
窃窃私语,灼灼惊呼,长吁短叹,尖叫哭泣,一副就要天下大乱的样子。
苏蓁心中空得一片死寂,本能地起身过去,把元瑛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元瑛来抓她的手,低声喊了她一声:“心心……”,却又半翕着唇,一时不知该作如何主张。
苏蓁知道她的心情,太子是她最亲的人,太子身边,还有个如今她最在意的人,突来的惊讯,怎不心乱?又有孕在身,还不敢与人声张,能够这般镇定,已经是非常人可比了。
“你看,那天才说要照顾我,一遇上事情,还不是我照顾你。”苏蓁笑说,跟没事儿人一样。
面对突变,她来不及悲恸,也来不及细想,只是本能的抗拒,抗拒刚才那个率卫所说的话。说什么太子遇难,她根本就不相信,元重九那样的人,是九条命的猫,不可能说没就没的。
就凭这股盲目的执着劲儿,苏蓁竟觉得自己浑身是力气,扶着元瑛的手也很稳,好像还有点刀枪不入的意味了。
梁总侍命人处理了殿前的状况,复又进殿,不多时,又出来,站在廊下,高声宣旨:
“太子太傅苏蓁,至御前任执笔掌玺之职。宣苏蓁即刻进殿拟旨。”
执笔与掌玺,是御前两个重要差事,一个负责将皇帝的旨意落笔于纸上,一个负责掌管玉玺,皆由知书达理的亲信内侍担任。依惯例,翰林学士替皇帝拟了旨,还不作数,非得由执笔内侍抄誊,再由掌玺内侍拿出玉玺,盖上玺印,才生效。这会儿,皇帝突然把这两个大权收拢,再一股脑儿塞给她……这是要将她推向风口浪尖呀。
再则,谁都听得出,这个时候宣她进殿拟旨,自然是要交代后事,拟传位遗诏了。
众人一片哗然。
“陛下有旨,今夜不想见任何人。殿前所有人等,皆回去候着,不得在此喧哗。”梁总侍还在清场。
元瑛紧紧地捏了一把苏蓁的手,苏蓁回头安慰她:
“放心,我没事。你去景福宫,太后那里。”
元瑛点头。
阶上梁总侍已在催促:“苏大人,请吧。”
苏蓁应声而起,举步入殿。她想,风口浪尖就风口浪尖吧,她有勇气,担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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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之内,再度进入天子寝殿。苏蓁已经没了先前进来时,那种畏手畏脚,提心吊胆。似乎跟皇帝之间,有了些莫名的默契。
也是,偌大的后宫,一个都不宣,膝下一堆皇子公主,一个也不见,此时此刻,独有她在御前,见证,甚至还可能左右一个王朝在权力交接之际的命运,这是她的……荣幸。
“太子在沁水边遇袭,身中数箭,掉入江中,率卫军沿江而下,搜索了上百里,无果……你觉得,可信否?”
宣和帝知道苏蓁想听什么,等她在床前跪下,便开门见山,直接与她说结果。
苏蓁低着头,袖中双手暗自捏拳,凝了好几次气,才控制住那种想要抖成筛子的身体反应,再抬头去看皇帝的表情。
幸好,天子的面色,疲倦多于悲伤,愤怒多于绝望,不像是一个痛失爱子的老人的正常反应。
“回陛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作数。”她答。铁骨铮铮,咬牙切齿,道出她心中的执念。
“好!”宣和帝面露赞色,凝视她少息,其间翕唇想说什么,终是未说,后来开口便转了话题:
“一直听说你熟读诗书,背诵一段给朕听听。”
既不再与她讨论太子的下落,也不再提宣她进殿拟旨的正事。
苏蓁心中纳闷,却不敢提醒或是追问,遂极力跟上皇帝的跳跃思维与奇特趣味,准备背书给他听。
“陛下,想听哪段?”她问。
“都可以,背你熟悉的就好。”皇帝显得很好说话。
于是,苏蓁清了清嗓子,从诗三百到离骚篇,从楚辞到汉赋,从涉江采芙蓉,到从采菊东篱下,从北方有佳人到南方有嘉木,从路茫茫其修远兮,到念天地之悠悠……或整篇,或断章,心神所致,张口便来,行云流水,珠玉坠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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