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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街灯之下,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就犹如在舞台剧中登场的演员那样显眼。他面带微笑,一身得体的条纹西装搭配深蓝色领带,衣冠楚楚、举止优雅,简直是个最上等的体面人。他的笑容甜蜜而天真,带着点孩子般的喜悦,就像一个孩子见到了暌违已久的好朋友一般,真挚、热情得像是一碗浓稠甘美的蜂蜜。他甚至还捧了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犹如一个等待佳人应约的痴情少年。从旁边经过的路人看他这样一副打扮,纷纷对他露出了善意的笑容,而他也略带甜蜜而羞涩地一一望了回去,显得不好意思却又有种压抑不住的愉悦。

吉姆·莫里亚蒂再一次降临在了他的舞台上,给了自己一个最显眼的出场。

李明夜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让司机停车了。她皱了皱眉,对司机吩咐道:“现在让迈克罗夫特接管监控室的权限。”

正对着诺森伯兰大街22号附近的餐馆中,临街的座位上,年轻的侦探与他的助手正在静静等待。

“在市中心狩猎的人是谁?就算不认识也能彼此信任的人是谁?他凭什么诱拐了四个死者?为什么他去任何偏僻的地方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这一切很快就会有答案了,约翰。”夏洛克喃喃自语道,“当然,这起案子可能是一个□□,是一个陷阱,是诱骗我的鱼饵……”

“等等,鱼饵?”约翰不得不打断了他,“我得提醒你一句,夏洛克,我是来与你分担房租的,而不是与你分担危险的,最关键的是,我现在还没想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呢!”

“哦?那你为什么在看到我带着枪出来的时候也拿了自己的枪?”夏洛克心不在焉地随口反驳了一句,“你期待危险,医生。”

军医被噎了一下,他瞪了自己新上任的同居人一眼。而新上任的同居人则眼都不眨地盯着街对面,显然不为所动。

“好吧,福尔摩斯和李无所不知?”约翰很快就学会了雷斯垂德的口头禅。他嘟囔道:“但是另一个是谁?说真的,三个,一连三个无所不知的人,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些太刺激了。”

“唔……还会更刺激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更刺激的?你会遇到恐怖袭(防和谐)击吗?”

“可能。”

“可能?”

“哦,得了,约翰!人总会死,喝水会呛死,吃饭会噎死,这世上有千奇百怪的死法,我从来不期待自己会安安静静地老死在我的床上,尤其是鉴于我职业的特殊性。”夏洛克不耐烦地说道,“我的敌人就是那些在街头横行的恶棍,什么时候受到袭击要取决于他们的态度。”

“好吧,或许……嗯,英雄总会受点磨难?至少你帮助了那些普通人,让他们的生活不受恶棍的侵扰,而你又那么聪明,没人能伤害你的。”约翰下意识地安慰了一句。

夏洛克突然冷笑了一声。

“聪明人不会受到伤害?”他淡漠的神色冰冷如雕塑,透出了严峻与冷厉来。“这是谁告诉你的?”

“呃……不对吗?”

“当然不对。在这个世界上,聪明人所受到的伤害远比普通人要大得多——别这么看我,我说的不是我自己!我说的是某一次让我耿耿于怀的失误,这次失误给我带来了深远的影响,人都会失败,我也会,而有的失败是不可饶恕的。”夏洛克的声音很轻,显然陷入了某种回忆里,而这段回忆并不愉快。“幸运的是,我们终究是走出来了。”

“……我很抱歉?”约翰下意识地道了歉。“看起来那并不是一段愉快的日子。”

夏洛克并没有回答他。

约翰抬头看了他一眼,几乎是瞬间的功夫,这位饱经战火的军医就反应了过来——他立即回头看了过去。

诺森伯兰大街22号的门口,停着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出租车!”夏洛克的眸光雪亮,他蓦地吃吃笑了出来,带着一个解开了谜题的快意。“哈,出租车!”

为什么每一个死者都十分信任并毫不怀疑地上了凶手的车?

为什么凶手去任何地方都不会留下目击证人?

为什么凶手能够肆无忌惮地在城市的市中心狩猎?

为什么凶手了解任何一个偏僻的角落?

答案很简单——如果雪莉和夏洛克不是习惯了迈克罗夫特的特工出租车服务的话,他们本该更早想到的——凶手是一位出租车司机。

咖啡馆临街的露天座位,李明夜与本世纪最危险的咨询罪犯相对而坐。精致的咖啡桌上摆着两杯咖啡,一杯是清苦的黑咖啡,而另一杯则是有着精致拉花的卡布奇诺。这两人的组合相当的赏心悦目——年轻男女,容貌俊美,举止优雅,简直可以被时尚杂志做成街拍。

但是看似浪漫闲适的粉红色气氛之下,却带着某种静水深流的深沉冰冷,犹如两条毒蛇狭路相逢,他们盘蜷着自己的身躯,紧绷着全身的肌肉,冰冷的蛇目互相注视着彼此,丝丝地吐着蛇信。在外人不以为然的时刻,致命的毒液已经在毒囊中储备,随时准备好了做出一场闪电般的攻击。

“亲爱的莫佳娜,我们已经四年没见了——但是女巫终究是上帝的宠儿,你真是一点都没变,这真是意外之喜……如果我的小女巫也会变成像那些吸(防和谐)毒的爬虫们那样狼狈的话,我会很失望的。”莫里亚蒂的笑容甜蜜而腼腆,脸上甚至还带了几丝红晕,就像初恋的小男孩一般青涩。他此刻甚至正在拨弄着他带来的那束玫瑰花,简直像是不敢看那对面的美丽女郎一般,只在忍不住时才飞过去一眼,却又迅速地挪开了。

如果莫里亚蒂真的是个演员,那他一定是登峰造极的那一位。他将他为自己设定的“与心上人约会的青涩大学生”这一角色扮演得惟妙惟肖,甚至用上演绎法都得不出第二个结论——所有的细节证据都证明了这是一个伦敦大学的学生,甚至刚刚从伦敦大学附近的某个品牌专卖店买了一套新衣服,然后欢欣雀跃地又买了一束花,才来赴这个令他期待的约会。

李明夜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平静的微笑:“对于莫里亚蒂先生来说确实如此,但对我来说可并不是这样。实际上,在2009年的11月27日,我可是在里斯本见到过您的英姿哩,只是您当时的状况似乎不是太好?”她的目光落在了莫里亚蒂的手臂上,带有某种强烈的讽刺意味。“很高兴看到您已经痊愈了,并且重新回到了伦敦这个充满了迷雾的大舞台。”

在2009年的11月份,夏洛克在里斯本以身犯险,甩开特工单干。而李明夜则接过了指挥权,两人玩了一出暗度陈仓,特工们险些就擒住了这位有些托大亲身上场的咨询罪犯。这对于莫里亚蒂来说可真是个惨烈的教训了,李明夜是真有些好奇,这位咨询罪犯为什么还会再一次站到台前来——因为他那无法控制的表演欲?

莫里亚蒂挑高了眉毛看着她,有那么一个瞬间,那位狠毒狡诈的罪犯从“年轻大学生”青涩的面具之下探出了一个冰冷狠厉的目光,带着蓬勃的杀意。但下一瞬间他又笑了出来,笑容温柔的像是他手中拿温软娇嫩的玫瑰花瓣。

“谢谢你的关心,亲爱的莫佳娜。如果我说我只是来看你一眼的,你或许不会信,但这真的是我的目的——真让我难过,你永远都信不过我,为什么不尝试着相信我一次呢?”莫里亚蒂看起来相当诚恳,温柔而甚至带了几分哀戚的清秀面容像一个被人伤害了的孩子,纯真而忧郁。“相信我一次试试看?”

李明夜目光深邃地打量着他,突然笑了出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我居然获得了吉姆莫里亚蒂先生的第二个奖励。”

“这奖励不是给你的,我亲爱的莫佳娜。”莫里亚蒂瞬间收起了他的所有表演,这一刻坐在李明夜对面的是一位真正的咨询罪犯。他冷漠、狠毒、狡诈多变如毒蛇,同时却保留了孩童般的天真与失控的优雅。他嘴角噤着一丝轻松而期待的笑意,街灯的煌煌萤火落在那焦糖色的眸子里。

带着某种粘稠如毒液的恶意,他轻声开口了,如一个审判者说出他的裁决:“这个奖励是给小福尔摩斯先生的,奖励他……曾经差点抓住了我。”

他的话音刚落,不算遥远的某个街区陡然响起了一声轰天的巨响,地面、街灯、窗户、桌椅都随之震动了起来。这一声炸雷般的巨响伴随着随之而起的惊叫喧闹,显得那么的冷酷无情却又不可忽视。

李明夜霍然站了起来,她睁大了眸子,瞳孔收缩到了极致。一贯优雅体面的女子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在起身时踉跄了一下,不仅把椅子带倒在了地上,甚至险些碰倒了桌子。而这些棱角磕碰到了她的身上,她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莫里亚蒂大笑着站了起来,甚至还极有风度地把那桌子正回了原位。他吹了个口哨,对着李明夜露出了一个孩童恶作剧成功了的得意表情。

“我想我的莫佳娜恐怕没有功夫把我变成石头了,是不是?”

时间倒退一分钟。

夏洛克与约翰追上了那辆出租车——说实话,这真不好追,可怜的军医已经完全遗忘了他的拐杖,他跟着年轻的咨询侦探绕路,在大街小巷中穿梭,甚至从一栋大楼跳到另一栋大楼……这种城市跑酷对于普通人来说真是相当凶残了!

而夏洛克显然不当回事儿,他根据脑海中的伦敦实时地图左绕右绕,终于在莱克星顿大街截到了那辆出租车,这出租车甚至还险些撞到了夏洛克的身上——不论那个该死的的哥如何的丧心病狂,但他至少还是严谨遵守交通纪律的,这真是一件幸事,否则夏洛克恐怕要成为第一个被撞死的咨询侦探了。

而气喘吁吁的咨询侦探毫不犹豫地拿出了雷斯垂德的警(防和谐)官证,逼着司机停了车。他的目光落在了这位司机的脸上,因为剧烈运动而有些泛红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哈,果然是你!”夏洛克锐利的视线扫过了这个司机的驾驶座,他的目光在被撕去了母亲部分的全家福停顿了片刻,若有所思地道:“所以是为了你的孩子吗?不然一个命不久矣但没有什么欲望甚至不想报复(防和谐)社会的普通人怎么会想到要杀人?”

夏洛克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司机就是杀人凶手。

胡子半面刮的干净而另外半面留有胡子茬,越靠后越粗糙;耳朵下方的脖颈部分留有剃须膏;撕掉的全家福有着崭新的相框——不愉快的婚姻、已经离婚、独自居住、想念孩子、孩子被母亲带走。

最近刚洗过的衣服、至少三年前的款式、旧眼睛、旧帽子——拼命维持现状,时间点:三年前。

通红的面容、急促的呼吸、无望的神情、被抓住之后没有懊恼痛悔只是有些意外、并不想脱罪——因疾病将死或有自毁倾向……不,不是自毁倾向,案发现场并不符合,那么就是……

“你快死了,所以就要杀人?为什么?”夏洛克锐利的目光盯住了他,追逐着这位司机的每一个微表情,“为了你的孩子?为了你的孩子而杀人……果然,你只不过是一个□□。”

年轻的咨询侦探轻轻地“嗤”了一声,显得有些不屑一顾。他松开了手,对着约翰说道:“好了,报警吧,剩下的可不是我们的事儿了。”

而夏洛克错过了那位凶手此刻的表情。

这位杀了四个人的丧心病狂的凶手此刻的神情相当坦然,甚至带了某种欣慰的神色,他舔了舔嘴唇,带了点紧张与期待的表情,与坐在他后座的那位乘客交换了一下视线。

正在此时,约翰看到了这一幕。

身经百战的军医突然感到了某种极端不详的征兆——长期处于战火之中,军医先生对危险来临的直觉相当敏锐,他从这两个人的表情里品味出了一种极端的不详。这个直觉甚至在他还没来得及被大脑所转化为语言的时候,他的所有肌肉与骨骼就先一步反应了过来。

“夏洛克!”约翰尖叫了一声,他陡然扑了上去,犹如一头出笼猛虎一般,与夏洛克一起合身扑向远离这辆出租车的方向。

“轰!”的一声随之响起,犹如平地惊雷一般,撕裂了平静的莱克星顿大街的伦敦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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