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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主一来,京中嗅觉敏锐的墙头草们也来了。

而在刑狱司坐监的首辅大人,也叫太医一路陪护着送回了府中,生怕出一点差池。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三个时辰过去了。

屋内殊无动静,可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等,没人敢不耐烦,整个院落一片鸦雀无声。

郑斋进来时,发觉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圣主似是修了变脸的绝技,见他来,一口一个“爱卿如何如何”,“身体如何如何”,又道“之前纯属小人蒙蔽误会如何如何”,仿佛之前那个在大殿之上勃然大怒、指着鼻子骂他之人不是他一样。

圣主如此舍得下脸,郑斋自然也端起一张笑脸奉承,两人心照不宣地将之前的龃龉揭过,一副君臣相和之像。

不过,他的心还高高提着,方才听下人报告来说,菀菀受了重伤,这重是如何之重,他未亲眼瞧一瞧,始终放不下心。

可廊下根本接近不得,跟鬼打墙似的,他往里走一点儿,转一圈回来,发现还在原处。

郑菀便是在这种万众瞩目下醒来的。

醒来时天已灰冥,房内一盏烛火幽幽,喉咙干得像着了火:

“镙黛,水……”

一点甘甜的琼汁滴入她唇间,郑菀迷迷糊糊地探入一双漂亮的眼里,眼尾狭长,睫毛舒展如羽扇,扇下一双明净的眼睛,眼里透了烛火温软的光,像是无端端温柔了些许,将她照进了眼睛。

“你醒了?”

身上的疼痛让她整个儿清醒了,郑菀看到了熟悉的帐幔、熟悉的摆设,以及……不大熟悉的崔望。

“崔先生?”

她迅速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必是两人从须臾之地出来后,崔望将她送回了府。

郑菀眼里立时盈满了泪,滚一滚,落了下来:

“崔先生,莫非你也死了?”

崔望看着床上面色煞白的女子,无疑,她是美丽的,失去血色的面庞非但没有减弱她的貌美,反倒显得乌发更墨、瞳仁更亮,这般盈着泪看着人,极之动人。

“没死。”他似笨拙地开口,“你、你,莫哭。”

崔望这一开口,郑菀的泪反倒落得更厉害了,她哭时,也跟小猫似的,并不出声,只是咬着唇若一枝梨花春带雨,“当真?”

“当真。”

郑菀破涕为笑。

“他守了你半日,耗费了许多万金难求的灵药,亲自用元力助你化,才将你救过来。”

“你是说不害了我性命?”

“我可是尽力避开了你心脉。若你不幸…那也只能自怨倒霉。再者,不做的逼真一些,如何能瞒过他?谁能想到,你会用性命博一颗活棋呢。”

“那蛊呢?”

“成了。”

郑菀不说话,崔望亦不是多话之人,屋内气氛一时凝滞起来。

崔望咳了声:“夜已深了,我也该告辞,明日再来为你治。”

郑菀却一把拽住了他袖子,似意识到什么,又快快放开,只是问:

“崔先生,你明日……可还会再来?”

“会。”

“还有,我阿耶、阿娘怎没来……”

崔望这才愣了愣,意识到自己疏忽了什么,“便在门外。”

“他们可……可还好?”

崔望抬手一拂,便将门打开了,如水的月光倾泻进来,他回头看了眼,才走出门外:

“你自己看罢。”

中庭站着的郑斋、王氏、太子、容怡不约而同地看过来,却见方才还紧闭不出的大门打了开来,一个身着宽袍大袖的年轻郎君执剑而出,血袍披身,有月色侵染,却化不开其身上浓重的冰与雪,一张脸如雪玉雕就,明明眉目还算舒展,却让人望而生畏。

“醒了。”

崔望话是对着郑斋说的,可剩余的几人一听,一窝蜂地都涌了去。

太子被截了下来,他看着胸前横着的一把剑,剑泓照水,明明无一丝血渍,却让人遍体生寒:

“作、作甚?”

“你不能进。”

崔望淡淡道。

太子喉咙咕哝了一声,纵使心底热切,到底不敢与他强来,委委屈屈道:

“可、可国师大人方才也进了。”

还一呆呆了这许久。

“我不一样。”

“如、如何不一样?”太子鼓起勇气,“莫非国、国师大人欲娶郑小娘子为妻?”

屋外单方面的剑拔弩张,并不影响屋内其乐融融的气氛。

王氏好一通“心肝肉”地叫,郑斋更是心如刀割,纵使知道此一去无异于与虎谋皮,可闺女奄奄一息地躺在那儿,到底让人煎熬。

“阿耶,阿娘,我没事。”

容怡却开始活灵活现地说起,容沁在宫里大发雷霆地发脾气的场景:“容沁姐姐一听菀娘是叫国师大人送了来,竟当场将太后娘娘送的夜光杯都给砸了,现下正跪在雎安宫受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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