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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队在雪谷里一处避风的山岗后停下了。
厚重的车帘掀起一角,一位着朱袍,戴金冠的小公子从马车上跳下来,拢着身上的孔雀羽披风走到山岗下,抬头望了眼天色,叹了口气:“天色已晚,继续赶路太过危险,今夜就在此扎营暂歇一宿。”
众人齐声道:“属下领命。”
这小公子正是灵州江氏的少主。
这位江小少主又从中点出一人,下令道:“江山,你去前面探探路。”
被唤作“江山”的汉子躬身一拜,“是。”
打开车队运送的箱笼,从中取出一只大黑匣子背上,纵身一跃,人如利箭射出,跃到一棵雪松梢头,足下轻点,整个人便轻飘飘地荡了出去,很快就不见踪影。
众人安札营房,烧柴做饭,不多时,前去探路的江山去而复返,脸上尤带慌张之色。
“少主呢?”
“少主在车上陪伴姜二小姐。”
江山急匆匆走到马车旁,就听到马车里传来小少年清朗温润的声音。
“从前有一个书生叫东郭先生,有一天他牵着毛驴经过雪地,发现一只狼倒在雪堆里,被冻得奄奄一息……”
马车里传出小女孩的撒娇声:“玄哥哥,我不要听这个故事了。东郭先生这个故事你已经讲过八百遍了,我要听新的故事……”
江小少主无奈地叹了口气,笑道:“好吧,那你想听什么样的故事呢?”
小女孩爱娇地说道:“我要听你在不归寺里修行的故事。”
“可是我在寺中的生活很无聊的。”
“我不信。我阿娘说你可是不归寺长老的高徒,很厉害的,怎么会无聊?”
江小少主似乎被逗笑了,闷声笑了一会才道:“若是讲经论道,我还算学有所成吧,若是论武功修行,我只怕还比不上你。”
小女孩哼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阿娘说我以后总是要嫁给你,天天和你在一起的,如果有人欺负你,我可以保护你呀。”
江小少主似乎正在喝水,闻言“噗——”地呛了一声,剧烈地咳嗽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顺了声气,说道:“姜二妹妹你还小,以后不要说这些话了,这种话要长大以后才能说的。”
小女孩“哦”了一声,有点不开心地嘀咕道,“我才不是小孩子呢,我已经懂了。”
小少年“唉”地叹了一声,无奈中带了点宠溺。
“姜二妹妹,我给你讲个新故事,你把这碗药喝了,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小女孩嫌弃道:“这药好苦啊,我可以不喝吗?”
小少年温柔而坚定地说道:“不可以。”
小女孩瘪着嘴沉默了一会,最终摆出壮士断腕的架势,沉重地说道:“好吧,喝就喝吧!”
说完,马车里就传出“咕噜咕噜”的吞咽声,一个小女孩喝药,竟喝出了如牛饮水的架势,实在令人莞尔。
江山默默站在马车旁边,一直等马车中的少年劝小女孩喝完了药,又讲了个故事将人好生哄睡着了,才轻轻在窗棂上敲了一下,低声道:“少主,属下有事禀报。”
“嘘——”
马车中传来轻轻一声“嘘”,过了会,小公子掀开车帘,轻手轻脚地下了马车,举步往远离营房的一棵雪松下走去。
江山跟过去,站在江小少主身后,低声道:“少主,前往路况良好,明早应该能按计划通行,只是,只是……”
江小少主道:“你还发现了什么?”
江山犹豫片刻,道:“少主,我在前方一处雪崖发现了一个被吊起来的人。”
“什么人?”
“就是……就是那个容貌与少主甚为肖似的孩子。我看他被扒掉了衣裳,只留下一层中衣,身上全都是纵横交错的鞭痕,只怕是他上次办事不利,回去后被同伴毒打一顿,绑在了那里。我瞧着今夜恐怕还会下雪,如果没人救他下来的话,只怕那孩子今晚真就要冻死了。”
“可属下又怕这是个陷阱,是那孩子和同伴联合做的戏,因此不敢私下救人,只好先回来请示少主。”
江小少主沉默不语,遥望悬挂在远山之上的新月。过了一会,他忽然出声道:“江山,你说那个孩子怎么会和我长得那么像呢?”
“若无血脉亲缘,这世上怎会有两个无缘无故的人生得如此相像?可我母亲只有我一个孩子,我父亲也唯有我母亲一房妻室,我并没有兄弟呀。”
江小少主来回踱步,似乎有些难以抉择,最终,他停下脚步,喟然一叹。
“罢了,赶路要紧,这件事情不要再去管,那孩子的生死就……听天由命吧。”
江小少主吩咐江山不要将今日探路的发现泄露出去,便上了马车。
夜渐渐深了,天际又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
众人赶了一天的路,大都疲乏不堪,此刻除了守夜的人仍醒着,其他人都已陷入半昏睡的状态。
马车的车帘再次掀开一角,江小少主悄悄下车,走到守夜的江山面前,低声道:“下令命其他人戒严守卫,你和我去看看。”
江山一怔,道:“少主……”
江小少主抬起一根手指轻抵在唇前:“这件事不要让别人知道,走。”
江山按照江小少主的安排命令下去,然后便陪着江小少主来到傍晚时发现的那座孤崖下方。
二人抬起头,就看到一道瘦弱的人影被吊在崖壁中央的一棵老松上,身上的衣物都被鞭子抽烂了,整个人被凛冽的寒风吹得轻轻摇摆,全身肌肤都被冻成了蓝紫色。
随着那孩子身影晃动,那棵古松的树干还发出岌岌可危的“吱呀”声,再这样下去,那孩子就算不冻死,也有可能会掉下来摔死。
能想出这种法子来折磨一个小孩子的人,实在是太恶毒了。
魔道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样一群人,怎么做得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江小少主再也看不下去,转头对江山道:“江山,你上去把人抱下来,看看还有没有救。”
江山应声飞上岩壁,手中刀光一闪,割断吊着少年的绳索,伸臂一揽,将那瘦弱的人儿抱在怀中,正准备从岩壁上跳下去,忽觉心口剧痛。
江山低头,正好对视少年一双清冷又妖异的眸子。
昏迷不醒的少年不知何时清醒过来,右手握着一柄尖利的冰锥,准确无误地扎进他的心脏里。
江山喉头一甜,手还来不及松开,保持着抱住少年的姿势从高空中重重地摔落下来。
江山被杀的同一时刻,江小少主便已发现蹊跷,立刻从储物灵囊取出一道灵符在手。
只是对方比他想象中更快。
几乎是在落地的一瞬间,那披挂着一身破烂血衣的少年便从地上弹了起来,化为一道虚影朝江小少主冲了过来。
少年像荒雪冰原中奔跑的孤狼,浑身上下都浸满了生死边缘历练出来的血腥气。
江小少主看到那张与自己无比相似的面庞渐渐在眼前放大。少年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恶意满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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