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皆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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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绝对不是您想象的那样。”萧玉舟的心口盘了一根带线的针,将全部心颤缝了个紧,一滴不洒。“我真只是之前受您一恩,觉得应该报答您的,夜晚疏凉,更深露重,谨着您不遮体,要受寒气侵蚀,故此斗胆一举,甚望海涵。”
上官伊吹环手抱怀,一副泰然自若,毫无感动。
“此刻我在下,你在上,只差着你扑上来的距离,叫我如何轻易信你?”
“真不是如此。”
萧玉郎也弄不清自己的尊严去了哪儿,八尺昂藏的男儿噗通跪在地上,一脸虔敬地垂着头,“我有自知之明。”
“你那种浅薄的自知之明,还是要不断根深蒂固才好。”
上官伊吹转为侧身而卧,平时对方的目光漆黑入夜。
“我放着阿鸠不管而去救你,只因为那个时机于他来说,不受约束才更容易施展拳脚,率性而为。”
“所以,你真不必给自己脸上增光添彩,会错意思。”
他的话波澜不惊,实则眉眼伤人,唇语寒刃。
完全把萧玉舟连皮带骨砍杀干净。
萧玉舟羞愧难当,准备再告饶的。
上官伊吹反而伸手将他一摁,死死压在床边。
“其实,你是不是也看上我的脸了?”
一定是如此的表情,直击萧玉舟的内心缝隙,再多的武装立刻丢盔弃甲,溃烂如泥。
“我……”
很难否认,第一眼惊鸿一瞥的心动。
上官伊吹轻笑了。
“此脸荼毒我至深,既然你喜欢得紧,不如我把脸送给你,你可稀罕?”
萧玉舟惊恐万分。
就见上官伊吹的一只手上早已戴着鱼皮银纹白手套,居然掌握三角脊刺刃头,沿着自己光洁如脂玉的额角轻轻一划。
那张抵去北周半城繁华与落寞的脸皮,随着刀尖之势,自最上层卷卷落下,露出黄脂白骨,脱皮的肉块渗出胶着的丝液,肌髓抽搐。
殷色的血与之滚涌,落地有声。
上官伊吹一脸平静。
萧玉舟吓死了,双手夺了自家的兵刃,“不要!不要!我再不缠你!你快住手!”
剧烈起伏的酸液,在他的喉咙里翻江倒海,萧玉舟的表情仅仅残存着强烈的惧怕,仿佛令人神魂颠倒的脸皮,已经落入自己掌心,沾一手血。
不要!
内心深处的期待与思慕全然碎裂。
捂着嘴,连周身的伤痛再也不顾,萧玉舟几乎是夺门而奔,趁夜逃去。
上官伊吹依旧躺着不动。
地上的血滩与切落的皮肤袅袅升起一股虚白的烟,淙淙逆流而上,钻入他腰后的玉屏笛中。
“烦人……”
或许他嘀咕的是。
“凡人……”
总之就是,上官伊吹把遮脸的帽沿重新挡在脸前。
跑堂儿的闻声而出,举着灯台走廊里大喊,“怎么回事?!谁疯了?!”
上官伊吹原床翘起二郎腿,准备睡了。
跑堂儿的还在喊,“这位小郎君,你来来回回,回回来来地在这条道儿走,是尿频,尿急啊,还是尿不尽?”
就听见戚九熟悉地声音悄咪咪地。
“抱歉啊,我水喝多了。”
然后两人一阵稀碎嘀咕。
戚九的声儿湮了。
上官伊吹立刻不躺了,阖着门追上跑堂儿的身影,张嘴就问“方才尿不尽那家伙回房了吗?”
跑堂儿的遥指店门口小树林,“解手去了吧?”像是欲言又止道,“咱们店处得偏僻,豺狼虎豹就在林子里打转转,您赶紧把他捞回来,店里的规矩,要灭灯了,如果灯灭前你们不回来,我可就栓门了。”
上官伊吹道声谢,几步追了上去。
戚九手里提着一个铜质夜香壶,跑堂儿的刚送他的,叫他屋子里解决,不要在旁人入寝的时候在廊道里瞎溜达。
殊不知他是气啊。
戚九手里的小铜壶踢里哐啷,踢里哐啷地摇,一路絮絮叨叨的,魂儿都丢了,不自觉地入了林。
等他回神,身体已经很自觉选了一棵百年美人松下,手提夜香壶扶着树,做好放水姿势。
上官伊吹跟了半晌,趁其不备,风一般临到他的身后,一把扣死那提壶的手,另一手就自由发挥。
他的怀里桔香渐渐氲起,唇角叼着浅笑,道,“听说你尿不尽,我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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