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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上官伊吹满意地点点头,“难怪你记得如此清楚,也就才三年前的事情,搁在谁心里也忘不掉的。”又淡笑着朝向面红耳赤的史狱司,史狱司大约三十几岁年纪,正值壮年,脸上横肉渐生,呈油腻状,不失威严的黑眸,与上官伊吹咄咄睇人的目光交织后,闪烁不能抽离。

上官伊吹笑,“我也就随便问问,既然确实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说明东佛并未骗我。”

又道,“史狱司又是何时到任鸣州狱的?面孔挺生,朝堂里不曾见过。”掏出随身携带的白色手套,仔细戴在手上。

史狱司出身官宦世家,仕途寥寥数载,上任便是狱司的肥差,今日初见鲤锦门的翎首,但是上官伊吹艳名在外,耳边早听得快结了茧子。

人道是:花鲤鱼,艳池俏,芙蓉面,金鳞皮,翡翠骨里藏真珠,玲珑心思多一窍,花鲤鱼,艳池弋,唇带劓,尾带刖,鬐鬣摇如汲人血,妄溺赤水增一辜,是个艳极阴极的人物。

可窥着对方面润谐睦,和颜悦色,史狱司不由心旌微荡,道,“亦是夔元九年时候。”

上官伊吹哦了一声,难怪……整身遮挡戚九的目光,猛地一拳捣在史狱司又高又挺的鼻梁上,瞬时血花淋溅,鼻梁尽断。

史狱司捂着喷血的鼻子,口内断不敢发出凄惨叫声,两眼眼角不断渗血,惶恐不安地盯来,怎么说得好好的,偏被狠打了呢?

张姓狱卒脸上被温热的血汁一溅,挺直的腰板不由自主得弯向上官伊吹。

上官伊吹依旧挡着戚九,不让他靠前,慢慢招手,对张姓狱卒道,“你记性这么好,再忆一忆,那老聋子是史大人到任前离开,还是之后。”

“之后,之后,绝对之后。”张姓狱卒连连确认,他在狱中对犯人严施刑法,可是一拳将人脸捣碎的手段,可从未有过。

上官伊吹揪掉手套,扔在地上,“扶着你家大人,好生治一治脸,确保他以后目不斜视,脸不呈红。”

史狱司这才明晓自己犯了上官伊吹的忌讳,不该死盯着他的脸看,被打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上官伊吹拍拍微怔的戚九,侧头示意他离开,戚九边跟着边回首,史狱司捧着脸,在狱卒的搀扶下,嗷嗷惨呼。

心想大人真厉害,想咬谁就咬谁,想捣谁就捣谁,不禁觉得自己前途堪忧。

忐忑追随许久,上官伊吹已然登上鸣州狱最高的“瞻漠台”,北望远眺,乌木苏沙漠辽阔无际,除却炎炎沙风鸣起的雄浑之歌,更多的应是对生命有限的追溯与思索。

近处,一条绿色盎然的植带横贯东西,明显阻隔着沙漠无情的侵蚀吞没,守卫疆土的安危。

林中佝偻的囚徒身影渺小如豆,已不能看得清楚,只觉得浩瀚工程中理应给这些人积一分功德,哪怕他们曾做过极恶的坏事。

上官伊吹深深呼吸一口大漠干燥的空气,伸手指向沙漠的某一个角落。

“阿鸠!你看!”仿佛真有什么人,会从他手指的方向出现。

戚九迷起眼睛细看,茫茫沙海如翻滚的金色麦浪,无处不透显出苍凉与绝望。

“大人,什么都没有。”

“我说有就有!”上官伊吹攥住戚九的手,一带入怀,将人紧紧拥在身前。

“那个地方有我终生难忘的记忆,”戚九感觉他喉头滚动,眼睛不觉再盯向沙海中央。

可惜你的记忆不会再出现在那里了。上官伊吹幽幽想着,不觉吟道,“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伏头细细闻一下戚九发丝间的气息,痒极又懒散。

……

怀里的绿衣小子明显一颤,“大人,那您为什么要打那史狱司,你们同属幕僚,万一传至女帝耳中,会否惩罚于你”

戚九的关心令他欣喜,上官伊吹璀璨一笑,“我打他是给他重生的机会,亦是种警告,料他也不敢随便拟折子告我是非。”很有种悍匪霸道的逻辑。

戚九也笑,“其实要怪,史狱司也只占一半错,另一半要怪大人自己长得貌美如花……”

呃……

觉得对方目光凌然,戚九自然而然地捂住身下,声音渐小道,“大人把尊脸全遮了,不就再无那些滋扰的目光环绕相随了……”

哦?上官伊吹挑去他发髻上漏下的一绺长发,在手指间玩绕,“我全遮了脸,你看什么?”

呃……

戚九赶紧捂住鼻子,“小人斗胆妄言,大人饶我。”

上官伊吹呵呵而笑,自有一份语占上风的开怀。唇齿留情道,“依狱卒所言,那老聋子十年前已经关入鸣州狱内,而三年前又释出。”

“依照北周《律典》,但凡承受入狱七年之久的罪责,只有劫盗一种,想他传给东佛的两件器物,虽不值钱,但是应该是偷盗来的赃物。”

“作为一个惯偷,他能将这两件东西平安带入牢狱,说明此二物意义非凡,再将身上的宝物转移他人,只有两种解释。第一种,就是他真的喜欢东佛这个徒弟,诚心实意送他。”

“第二种,就是故意转移目标,把带麻烦的东西假他人之手处理干净。”

“第二种解释我觉得更加合理,假设那时有人在四处找他,而且也找到鸣州狱来,为了能避开那个人的注意,所以东西送东佛后,他就可以轻松离开。”

戚九仔细回味上官伊吹的推测,“难道大人觉得,有人帮助老聋子离开?”

上官伊吹环视整座监狱,“你瞧这里,密不通风,插翅难逃,怎么可能叫风暴随意摧毁存放招名册的卷库?人为的可能更甚一筹。”

“而且,史狱司到任后,老聋子才被释放出去,既然招名册已毁,为什么在此期间,史狱司不肯命人重拟一份,借以查漏补缺。”

戚九恍然大悟,“大人的意思是说,史狱司被人收买,故意不留下关于老聋子的任何资料记载,对吗?”

上官伊吹点点头,“我佯装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让那二人松懈,又给史狱司一拳,叫张姓狱卒脱口真言。”

“由此可见,这个老聋子的背景的确值得一查,看来东佛那个小子,也不能随便弃了。”

他回头一望,戚九继续捂着鼻子,两眼直勾勾得细量自己上下,两眼的茶汤都快溢出汁水来。

上官伊吹当即变脸:露出这种花痴狗儿一般表情还不肯就范,最坏的一直就是你。

戚九小心翼翼道,“大人,我不是看你的脸,我是崇拜你。”别打我脸。

上官伊吹忍不住再笑,“好好好,算你嘴软舌甜……当谨哪天给你揪出来,绕脖子三圈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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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是英国诗人西格里夫·萨松代表作《于我,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经典诗句。原话是“Iigersniffstherose.”诗人余光中将其翻译为: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意思是,老虎也会有细嗅蔷薇的时候,忙碌而远大的雄心也会被温柔和美丽折服,安然感受美好。讲的是人性中阳刚与阴柔的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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