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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有各式各样,穿不完的裙子,随时准备跳一曲探戈,不论天气如何。只是这一口烟弥漫眼前的时间,他的手,应该牵起她,或是扶在她的腰上,而她的臀,应该坐在他腿上。

可他俯身埝灭了烟,她坐在对面。

陈宗月腿前的茶几上放着报纸,薄薄的航空用纸,全是英文,空气中散落着浓浓的烟味。

“钱丞一大早就走了,让我过来谢谢你。”

他反问,“谢我什么?”

她一下噎住,答不上来,惟有比天色清亮的眼睛,怔怔地望着他。他头发打理得整齐,前额宽阔,鼻梁高直,衣服总是干净且服帖。

明明很会讨长辈欢心的黄鹦,在他面前,却总是不由自主的紧张,发挥失常。

陈宗月笑了笑,主动挽救局面,“想不想吃绿豆沙?”

黄鹦忙不迭点头。

古朴餐盘从朱漆楼梯漏光处掠过,回转曲折,端上一碗海带绿豆沙,无声退场。

茶几是矮的,黄鹦低下腰才正好够着,指尖碰到冰凉的碗壁,竟然感觉有点冷。

在她俯身那一刻,陈宗月下意识地想说什么,却又立即收声,他胳膊肘架在一旁,揉了揉额角。

天光灰暗,她的头仿佛晨雾里的一朵铃兰般低垂着,没有阳光停留在她雪白肌肤上,锁骨之间的艾马殊海峡,衣领之下,可以看见呼吸起伏的曲线。

他在考虑要不要提醒她。

忽然忘记了她裙上是什么花的枝木,他必须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黄鹦只尝了一口绿豆沙,食不下咽,弯折小臂枕在腿上,慢慢搅着汤匙,“钱丞说……”她抬眸看着陈宗月,“你有儿子啊?”

他认认真真讲,“我儿子同你差不多大。”

幸好她早有心理准备,不至于太过诧异,但刚说出一个‘你’立即改口,“您今年……高寿?”

陈宗月微笑着说,“我是五七年生人。”

五七年,四十岁。

完全不像。黄鹦稍稍吃了一惊,不由得算起来,如果是和她差不多年纪,那么他就是在二十岁左右有了儿子?

“算出来了?”陈宗月笑着打趣她,似乎看破她在想什么,继而说着,“在他五岁的时候,我收养了他,也算是跟我有缘。”

她知道这个‘有缘’的含义,因为钱丞说过,陈宗月是当年坐馆周老的螟蛉子,在社团排行第五,头上四个堂口大哥,个个心狠手辣,论资排辈轮不上他,可他背信灭义,把事做绝,无人敢同他争,最终他如愿登龙位。

那年他三十五岁,社团历代以来最年轻的话事人。

另外,还有一件在她心里播下了好奇种子的事,是他原名不叫陈宗月,甚至根本不姓陈。

但在黄鹦十分感兴趣地追问时,钱丞发现自己漏嘴了,反过来怪她,“关你什么事,少打听这些!”

“昨天在这里的那个女孩子,是您儿媳妇?”

陈宗月摇了摇头,解释道,“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身边几个长辈盼望能有好结果,随便说说而已。”

汤匙轻轻敲了几下碗边,她装似无意,却是故意说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然要修成正果才好,您觉得呢?”

黄鹦不遗余力的试探他对这个李佳莞的想法,可是陈宗月笑了笑,不仅没回答,且有几分讳莫如深。

望着他径自倒茶、喝茶,茶雾缭绕中,楼下一阵车喇叭经过,她捏着汤匙的动作,迟缓到仿佛绿豆沙凝固了。

许是心情不能豁然开朗,头愈发沉闷起来,她应该回家休息,却不愿意这么快就走,“钱丞老是跟我吹牛,说他从做小弟的,到扎职红棍,就差开堂收人,我看他呀,只敢收收学生的‘保护费’。”

听她又谈论起钱丞,陈宗月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阿丞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他肯听我话乖乖回来,我就不会让他再混社团,你不用担心。”

怎么聊到这上面,黄鹦有点迷茫……该不是误会她想与他亲近,是要帮表哥讨好他?

不知道如何解释更好,也因为实在不舒服,纤柔脸上显露出难受的神情。黄鹦眼皮薄而干净,眉毛平细,略微变化就够明显。

陈宗月很快发现她的异常,“怎么了?”

昨晚上她一身汗跑进茶楼空调底下,热冷交替,感冒了很正常,便没放在心上,至多喝几杯水,或者吞两片感冒药就能好。

“没事,就是头有点晕,可能是天气的原因……”

没等她说完,陈宗月已经放下交叠的腿,身体向前倾去,伸手覆上她额头。黄鹦猝不及防想往后躲,被他另一只手扣住后颈。

黄鹦动弹不得的这一瞬间,他身上的味道仿佛占领周围的空气,既像檀木又像雪松,他翻过手背再贴上,她敛下眼眸,看见自己松垮的领口,抬手按住,却按不住怦怦直撞的心脏。

他松开了手,皱着眉头说,“你生病了。”

突然间,窗外开始下起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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