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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天还未亮。
汉王被王妃唤起,昏昏沉沉地更衣。
今日是大朝会,按制当服绛纱袍,皮弁冠。汉王先套上干净的白袜,站在地板上,将衣衫一件一件地穿到身上,她的身子渐渐不那么单薄,只是较之同龄男子,清瘦了些。再戴冠,个子也拔高了几分。
王妃自一旁木匣中取出一枚山玄玉佩,弯下身,替她佩到腰间。
汉王清醒了许多。她眨了下眼,望着王妃,不知怎么便想起昨夜睡前,求王妃解惑的那事,她心口一热,耳朵就红了。
王妃直起身来,见她小脸红红的,青涩得可爱,不由笑道:“殿下何以脸红?”
汉王眼神飘忽起来,嘴角情不自禁地扬了扬,正要开口,脸色却骤然发白。王妃也敛下笑意,正色望着她。
汉王咬了咬唇,发觉自己似乎过于心慌了,又忙镇定,她揪着王妃宽大的衣袖,磕磕绊绊道:“王、王妃,昨夜我问你,问你……”她声音低下去,“两名女子的事,是因,我好奇。”
昨夜她只顾问个明白,却没去想,她一男子,问两名女子如何,着实是不合情理的。都过了一夜了,现在再想遮掩,未免太迟,王妃兴许都看出来了。
汉王急出一身冷汗,那揪住衣袖的手却不住收紧,眼巴巴地望着王妃,欲看她的反应。
王妃心中无奈,见了她那吓得苍白的小脸,又觉心疼,只顺着她道:“自是因殿下好奇,如若不然,殿下一男子,怎会问起两名女子的事?”
咦?汉王惊讶,王妃没有发觉其中离奇么?
王妃取过佩囊,问她道:“这个,殿下可要佩戴?”
这个佩囊,自她赠与殿下,殿下每日都携带在身上,或悬在腰间,或藏在袖袋中,总归从不离身的。今日要谒宗庙,她自是也要带上这个的。
果然,汉王一见佩囊,眼睛便亮了,注意力瞬间就被调开。她点头,笑眯眯:“嗯!”
王妃也是一笑,将佩囊也挂到她腰间。
时候已不早,再磨蹭,便要迟到了。王妃取过几上的玉笏,让汉王拿着,与她道:“殿下快去吧。”
汉王点点头,又见王妃面上疲倦,道:“我去前头用膳,你不必陪我了,再睡会儿。”
“好。”王妃答应,牵着汉王的手,到寝殿门前。
外头冰雪满园,甚是寒冷,汉王衣冠齐整,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她走出两步,回过头,朝王妃挥挥手:“你快进去。”
王妃轻笑,示意她留心脚下。
待汉王步出府门,天已是蒙蒙亮。
她登上马车,王驾往宫城去。
这个时辰,路上还没什么人,再往前行驶过一个坊,到达朱雀大街,便可见许多同往宫中朝会的王公大臣。
大臣们或乘车,或骑马,身旁总带了些仆役,仆役手中提着灯笼,照亮道途。远远望过来,大街上便形成了一道灯笼汇就的长龙,格外醒目。
汉王坐在车中,又不免思索起昨夜那事。
虽然王妃信她,不曾察觉,但总归是警醒她了。汉王苦恼地叹了口气,她不能再这样了,这样会让人怀疑的。
汉王握拳,她得有点儿郎的样子。总不能让人一眼,就觉得她像个姑娘家。
可怎样才算有儿郎的样子?握拳的汉王冥思苦想,又蔫了下去,她也说不好,胡乱装腔作势,必是行不通的。兴许,她需学习一下旁人,方能悟得些许精髓。
可学谁,她一时又想不出来。
汉王认识的人不多,年岁相差不大的更少,滕王是一个,且身份又差不多,按理是很合适的,但汉王觉得滕王怪模怪样的,她学成这个样子,王妃肯定不高兴。
正旦朝会上,众臣便发觉汉王殿下有些沉默,且眼神中,又带了些好奇。不少大臣都参过她,见了她本人,还是一半大不小的少年,少年目光清澈,看上去也是一个乖乖的孩子,没什么邪性。
参过她的大臣不免愧疚,也与她作揖,道一声新岁安康。汉王就回礼,一点也不因人家参过她就记恨,一些大臣更愧疚了,多好的孩子,若是她果真没什么野心,往后还是不要太为难她了。
户部侍郎见她一人站那,怪落寞的,便上前道:“殿下与老头子们是说不到一处的,您看那儿,”侍郎朝前一指,“那位是少康郡公,他三月前方袭爵,只比您大了两岁。”
汉王顺着他的指示,定睛看过去,只见一少年,与她一般的绛纱袍、皮弁冠,只是服制上,比她低几阶,更要紧是,那人目光很正,神色很肃穆,看上去,甚为正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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