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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一对言笑晏晏的男女,谁能说他们不是一对璧人呢。
男的风姿出众,绅士体贴,女的姿容上佳,温婉大方,虽然俱是穿着略显臃肿的中式棉袍、棉裤,不如西式的风衣、毛衫轻薄而摩登,可那股子自信和从容,却给两人增色不少,一路走过倒还引得不少人投来欣赏的目光。
这些目光里有一道却是欣赏里杂着妒忌和不服。
眼看着两人亲亲热热的就要说笑着进入百货大楼了,阿衡忙过去打招呼,也不管身后丈夫的呼喊声,她可是许久都未见过竞之了,想他想得都要得病了……
“四哥,冬秀姐,这么巧,你们也来逛百货商店么?”
冬秀和胡竞之一路闲谈乱扯,不知怎的又说道外界传言他怕太太的事情上,便顺势把后世那有名的男友教条“三从四得”说给他听了,倘若是个一般的男子,听到她这样的“大逆不道”的言论,不免要斥责她一顿,但胡竞之真正是个妙人,他不仅没说冬秀是在胡扯,反而煞有介事,一本正经的与她道:“这样更好,有了这‘三从四得’我以后就更好怕太太了,我这怕太太协会会长的名头才能坐实,以后但凡入我会者,必当谨记并且遵从这些规定!只是可怜冬秀姐你,恐怕要与我一样,去做个河东狮会的会长了!”
两人之前都忙着各自的工作,很久没有这样的轻松惬意过了,一路过来都兴致颇高,心情极好,正说沉浸在说笑的悠闲氛围里,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不禁有些愣神,待看清来人时又不免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按这时候的时髦说法,人家阿衡女士可不能算什么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毕竟姨太太还遍地开花,属于再正常不过的正当职业呢,这应该叫做为爱争取的新女性,她们俩是平等的情敌关系,冬秀面对着“情敌”那张热切的笑脸,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她。
想一想人家姑娘也挺可怜的,真真是“一见胡竞误终身”啊,原本养在深闺不识人,偏胡竞之那年还以一种极其骚包的姿态横空出世,在他们那个闭塞的山村里,那简直就跟个太阳一般的耀眼辉煌啊,哪个姑娘不怀春呢,何况胡竞之这样的有才、俊朗、多金,又温柔、体贴而幽默,就连冬秀这样自诩见过大世面的人也沉沦在了人家的高颜值里,何况这样没见过几个男人的小姑娘呢,对这个格外优秀的表哥一见钟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关键后来嫁的丈夫还处处不合心意,跟她的梦中情郎胡竞之一对比,那真是云泥之别,当然把爱慕胡竞之的心又加重了几分,及至她离家外出,彻底了解了胡竞之在文化圈内是多么的有名望,这个女文青便彻底拜倒在了他的西装裤前,哪怕胡竞之从头到尾也没参与过这场爱恋,可在阿衡女士自己的心里早就经过了天崩地裂、海枯石烂,谱写了一曲旷世绝恋!
对此,胡竞之是真心表示过我不是、我没有、我拒绝的,可他能表明自己的态度,却控制不了人家的心意啊。
好在不等两人开口与她尬聊,一个微胖的年轻男子便跑到面前来,微喘的看着阮壁衡问到:“怎么回事,阿衡,好好的走着路你怎么突然就跑了?”
阮壁衡听着丈夫的一口土气乡音,看着他憨傻的面庞,再看看胡竞之即便一身棉衣棉裤依旧风度翩翩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羞惭了,啊,倘若现在挽着竞之的人是她该多么好哇……
“这两位是?”胡冠因看着妻子面前那对很是体面有气度的夫妻,不由想着,这莫非是阿衡她们学校的教授不成?
是的,在胡竞之刻意疏远了阿衡女士后,人家既没有伤心欲绝,也没有纠缠不休,反而认定胡竞之是受了太太的折磨,不敢再与她亲近,一时即为自己感到不公,也为胡竞之感到不平,顿时化悲愤为力量,一举考进了本省的女子师范学院,打算提升自己以相配胡竞之,使他能够有足够的勇气,与她一起摆脱他那粗俗又无知的可恶的太太……
“这是我表哥胡竞之,他是留洋博士,现在在京大做教授,这是他太太。”阮壁衡介绍完对面的人,又很不情愿的对冬秀夫妇介绍说:“这是我丈夫,胡冠因。”
哦嚯,这下可是精彩了,比起她跟阮壁衡,这人跟胡竞之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情敌呢,虽然胡竞之只是个假想敌而已!可谁叫这位年轻的小胡先生认定胡竞之与他老婆间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暧昧关系呢。
冬秀正在大开脑洞,谱写一出可歌可泣的乱世绝恋,她和这位小胡先生便是女配一和男配一……不知这位小胡先生会不会冲冠一怒为红颜,当街对胡竞之饱以老拳,看人家壮实的体格,胡竞之可有点悬哪,不定明儿的八卦小报上就要出现“京大教授胡竞与人争妻,不敌丈夫怒火,被当街痛殴”的标题。
不过她想象中的场面没有出现,人家小胡先生不仅没有对胡竞之怒目挥拳,反而殷勤备至,主动抢上前来与他握手:“啊,原来您就是那位四表哥啊,您在我们那儿可是太有名了,自从您在北京做了教授,您就成了所有学生们的榜样啦,我对您可也是仰慕已久了,说来咱们都是姓胡的,指不定往上多数几代还是本家人呢,能在这儿遇上也是缘分哪,要不我做东,请您到新开的西餐厅里用饭吧,我和阿衡往后都要在这儿上学了,还请您多多指点!”
冬秀觉得这年轻人还挺会来事儿,也很有风度,看着虽木讷憨实,行事也自有章法,倒是不让人讨厌。
阮壁衡的感觉却正好相反,她觉得丈夫简直卑躬屈膝、奴颜媚骨,实在是丢人,脸上不由带出几分嫌弃来。
“吃饭就不必了,我与太太还要去逛商场置办些东西,下次有时间咱们再约吧。”
胡竞之可能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婉拒后便打算带着冬秀进门了。
“你们要买什么?这永安和先施可是全沪市最大的百货商店,足有六层楼呢,你们要是不熟悉,只怕一进去就得迷了道了,逛上一整天也不见得能买着想要的东西,正好我对这儿还算熟悉,要不我陪你们一块儿去吧!”
阮壁衡说罢也不等胡竞之和冬秀拒绝,就自顾自的对胡冠因道:“我陪四哥他们去买东西,你自己先回去吧!”
胡冠因此次来沪市就是为了追回妻子,好说服她跟他一道回去安生过日子。
关于她和胡竞之的那些传闻他自然也是知道一二的,他也生气、他也失望、他也伤心,家里人甚至劝他干脆把她休了另娶贤妻,可他思来想去却又着实丢不开手,他是真心喜欢阿衡的,这个女人漂亮又有才学,倔强又有脾性,深深的吸引着他,况且他知道那些谣言只是些风言风语的玩笑话,根本当不得真。
现在他做低伏小的好容易把这姑奶奶给哄回来了,可不能半途而废,把追到手的媳妇又给弄丢了,当下积极的表示要一同过去负责给他们拎包。
胡竞之和冬秀百般推拒不过,只得无奈的带着两个包袱一起进了永安百货商店。
这家永安百货的确像阮壁衡说的一样大得不得了,不过这是以这个时代的规模来说的,对经历过后世各种shoppingmall的冬秀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想要顺利的在里面买到自己所要的东西的确是挺困难的,不是因为商场太大,而是因为分类不清,管理混乱,可能卖童装的隔壁是喝咖啡的,大剧场的后面又是卖电器的,哪像后世规划得那么合理啊。
好在冬秀之前已经陪着大姐和香儿来这里逛过了许多次,又按后世的商场分区法在脑子里默默的给它们做了划分,这会儿就算她再路痴,照着自己的分区走也迷不了。
这时候的百货商店号称“集揽环球货物”,从罐头食品,到女人的月经带,从几个铜板一匣子的香烟,到几十上百万的豪奢名品都是竭尽人力、全球采办,无所不有,在这时代真正能算得上是包罗万象了。
而永安百货作为业内的龙头大佬则更是如此,举凡法国的香水,意大利的时装、瑞士的钟表、美国的大电器、英国的家居用品.......从款式到型号都力求和欧美同步,而且不但是国外来的各色舶来品,就是各大国货品牌也是应有尽有,像是化妆品里的双妹、雅霜、孔凤春、谢馥春等堪称百花齐放,再如茅台酒、老凤祥、张裕葡萄酒、冠生园食品、张小泉的剪刀等等,国货与洋货在商场内呈并驾齐驱之势,这是极其难得的!
要知道在先施百货开业前,沪市也早就有了许多家外商百货,可他们非但不出售国货,还雇了趾高气扬的印度巡捕管门,甚至要求购物者讲法语,不仅令人望而怯步,更是叫人气愤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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