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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殿上一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忽然间行?大礼的方术之士。
“臣启大王,”看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田由抬头,气度卓然说道,“昨夜臣观天相,察觉金、木、水、火、土五星会合。”说到这里,田由长长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压抑心中的激动,不过他看向淮南王的灼灼目光则显示这并不容易,“五星会合乃是诸侯并争、改朝易世之兆,诸侯中其有德者?受喜庆,改立为君主,坐拥天下,子孙繁衍昌盛;而无德者?,将受祸殃以致灭亡。天有此异动,臣不敢怠慢,又察探中宫诸星……”说到这里,田由忽然叩首而拜,“臣请大王恕罪。”
田由的话早已如同一记重击,打得人有些头晕目眩。不过此时已然有人回过神来,脸上现出大喜过望之色。同时也?有些不解田由为何忽然请罪。
淮南王看着田由,只淡淡问道:“田先生何罪之有?”
“臣未经大王示下,便私自察探中宫诸星!”
“无妨,无妨。”淮南王笑道:“但不知结果如何?”
田由此时才抬头郑重说道:“中宫天极星暗淡,而出震向离之位有紫宫星耀彩,光芒无匹……如此中星黯淡、亮星显于?出震向离之位也?正?预示帝位衰落,新王当出现于?东南方位。臣回去?后又未经大王允许而为大王卜了一卦,几?经推演,终于?得出……”
“哦?是么?”淮南王微微向前?探出身体?,引颈期盼。
田由继续说道:“大王的卦正?显示了‘飞龙在天’之象。”
“恭贺大王。”晋昌高呼拜倒,“当年吴起起兵,出现长数尺的彗星,尚淌血千里。而数年前?有彗星显现,长可?盈天,便预示了兵戈四起,如今又有如此天象,真乃天意所至,大王当此机会应早下决心,起兵夺取天下。”
苏飞凛然接口?,“不错!刘彻任用?酷吏,诛罚良善;施行?《推恩令》,侵夺诸侯之地;又南征北伐,大兴兵戈,对百姓征求滋多,致使百姓困苦……其罪罄竹难书;而大王乃是高祖之孙,亲行?仁义,美誉已流传天下,取而代之乃是大势所趋!”
又有其他人不甘寂寞,赶紧补充道:“更何况当今主上没立太子,一旦过世,胶东王、常山王等诸侯王定会群起争夺皇位,他们?声望、才干远不及大王,尚能如此,大王又岂可?没有准备?!”
在座的其他宾客听到这一段言语,渐渐明白其中关节,不禁脸露喜色,纷纷赞同,就连左吴亦是志得意满。唯有伍被一言不发,平静而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切。
淮南王脸露喜色,看伍被不为所动,仿佛直到此时才想起征询原本最信任的谋士的意见?,“伍君以为如何?”
“大王,此事臣未见?其福,但见?其祸。”伍被用?一种与身处环境决然不同的冷静面?对淮南王,回答。这句话一出,喜悦、赞同的低语声立时消失,使得整个东宫殿鸦雀无声,也?让淮南王刘安的脸色阴沉下来。
“大王有宿夕之忧。”苏飞眼神凌厉地注视着伍被,高声诘问:“伍君不思为大王排忧解难,却总说这些长他人志气的话,甚而天天探访长安遣来的人,不知是何缘故?”
伍被嘿然一笑,不理苏飞,径自对着淮南王,说道:“天下人都可?以劝解大王起兵谋事,但唯有大王不能轻举妄动。大王对此事必须慎之又慎,思之再三,将一切布局周密后,方可?伺机而动。行?动之前?更要未虑胜,先思败。”
“这是为何?”刘安不悦,但还是问出来。
伍被斩钉截铁地回答:“只因?其他人在失败之后,能改换门庭,投身其他贵胄门下,唯有大王却是没有退路。”
淮南王心神一震,又犹疑起来。
苏飞见?状冷笑一声,“高皇帝借秦朝危亡之际,自沛县举事,一倡而天下响应,于?军伍而被拥立为天子,功业高于?夏禹、商汤和周王,恩德流传后世。试问高祖当年若瞻前?顾后,如伍君这般‘未虑胜,先思败’,又何尝会有这大汉的天下?!”
伍被转而肃然盯着苏飞,怒声道:“秦王朝暴虐无道,政令苛严、刑法峻急,残害了天下百姓,让人无法忍受百般熬煎,这才引颈盼望有人能推翻□□。如此方使得陈胜吴广大呼造反,立刻有人响应,也?才有之后高祖斩白蛇起义。可?如今天下安宁比秦皇帝时代好万倍,而大将军卫青的才能不是秦将章邯、杨熊可?比。而你如此来比喻,实在不当。”
苏飞张口?结舌,一时想不出反诘之语。
只听伍被有道:“苏先生看到高皇帝得天下的容易,却偏偏看不到近世吴楚覆亡么?”“当年吴王濞掌管四郡,辖地方圆数千里,在国内可?自行?冶铜铸造钱币、烧煮海水贩卖食盐,溯江而上还能采江陵木材建造大船,单单那一船所载就抵得上中原数十辆车的辎重。如今淮南富足,堪可?比吴国,而大王兵力?却不及吴楚十分之一。吴王尚且兵败为越人俘获,身死国绝,大王难道不该小心从事么?”伍被转头恳切地看着淮南王,说道:“臣听说吴王兵败时后悔异常,希望大王深思熟虑,勿做吴王所悔恨之事。”
“吴楚兵败乃是违背了天道而不识时势的缘故。”田由蓦然插言,“如今天子无德,大肆征伐,导致赋税日苛,又亲信酷吏,嬗变律令,致使刑法峻急,百姓怨声载道;而不立储君,则天下动荡不安……”微微一笑,田由深沉地看着伍被,“伍先生难道真看不出这天下乱象已成,天意已归于?淮南么?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具备,又岂是吴楚可?比?”
“说的是!”晋昌似乎早有准备,等田由说完,他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吴王起兵,不知‘绝成皋之口?,天下不通’之语,竟让朝廷兵将一日之内闯过四十余人,如此哪有不败之理?!其实大王只要命人扼住成皋关口?,同时攻占颖川郡,堵住轘辕关、伊阙关的道路,再令人率南阳郡兵马把守武关,那河南郡太守只剩有洛阳可?守,则不足惧哉。而北面?虽有晋关、河东郡、上党郡和河内郡、赵国,但我们?凭借雄据三川之险,招集崤山之东各郡国的军队便可?抵挡,这样大事又如何不能成?!”
苏飞闻言,赶紧接口?,试图扳回一城,“再者?陈胜、吴广身无立锥之地,只聚集千人,便在大泽乡起事,而他们?西行?到达戏水时已有一百二十万人相随。现今我国虽小,可?是会用?兵器打仗者?十几?万,他们?绝非被迫戍边的乌合之众,所持也?不是木弩和戟柄。如此伍君又何必一径长别人的威风!”
……
东宫殿内,苏飞等与伍被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看似谁都有道理,但所有人都明了这最终的决定权却在淮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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