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九十七回康熙:皎皎,不要叫你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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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入了九月, 天逐渐凉爽了。

宫里『操』办了九九重阳，康熙奉太皇太后与太后出宫登高，娜仁循照旧例领内饽饽房制了各『色』花糕以备祭祀之用，御花园又办赏菊宴, 正厅内过太皇太后、太后、康熙、娜仁一席在正北, 余者二贵妃并四妃一桌、众公主一桌、皇子们一桌, 再余下者, 便塞入正厅了。

敬过酒、奉过糕点果品，康熙说了两句场面话, 娜仁方笑道：“今儿的菊花糕是皎皎带着妹妹们做的, 各位可要好生品尝。”

太皇太后十分捧场, 连声道：“公主们做的, 定然是好的。”

康熙满脸赞同, 忍住夸道：“皎皎真是大了，都能带着妹妹们做点心了。”

这类似的话他一年也知要夸多少次。

娜仁心中波平无澜甚至微微有些感到好笑, 这样的话隔三差五便要听到一回, 她已经从一开始的自豪顺利过渡到现在的毫无感想了。

皎皎笑盈盈地起身向这边一欠身, “汗阿玛过奖了。”冲众人微微福身, “手艺不佳，见笑了。”

小公主们便齐齐起身, 在皎娴的带领下向众人福身行礼, 异口同声道：“手艺不佳, 见笑了。”

最小的皎淑声音清脆稚嫩, 宜妃看着她，满脸都是自豪的笑意，听太皇太后感慨一句：“连皎淑都大了啊。”忙道：“是大了，是跟着她大姐姐才懂事了, 在宫里还是个混世魔王的样，她五弟都不敢招惹她。”

长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这是借着夸皎皎在恭维主桌那一桌子的人。

过宫内三尊大佛对她这话都感到十分受用，最冷静的竟然是娜仁这个当娘的。

嗐，有些话，听多了便感觉平常了。

娜仁如是凡尔赛地想着。

太皇太后又道：“宫里啊，是该添些婴儿哭声了。”她说着，一抬手，苏麻喇便捧出一个锦盒，赫然是一枚金麒麟送子金锁。

这是有备而来啊。

娜仁和康熙交换了一个眼神，强忍着笑，怜悯地看了最近沉『迷』政务少入后宫的某人一眼。

珍重吧。

接收到娜仁的目光，康熙从容迫地回望，『露』出一抹叫娜仁脊背一凉的笑，心中却轻叹一声，端起酒壶自斟一杯，静听太皇太后给后妃们训话。

淡定得仿佛太皇太后说的事与他没大关联。

一直不着痕迹用目光打量他的众嫔妃见状心中便有些失落，好在太皇太后并打算长篇赘述这事，只提了一嘴，道那金锁是旧日的东西，今日后谁先有孕便与了谁，而后便没在这上头多言。只看了眼坐姿端正姿态从容地与皎娴轻声交谈的皎皎，感慨道：“今年过了生日，皎皎便是及笄之年了。你们要预备着给她看一看婚事了，有么适龄的男子，总要挑选挑选家世人品。”

她又微微一顿，道：“要我说，你二哥家那小子就不错，叫什么来着？是……其柏吧？”

皎皎刹那间笑意微僵，迅速恢复浅笑盈盈的样子，美目流盼地看望向娜仁，安静地等她开口。

娜仁笑道：“其柏那小子已经看定姑娘了，上回我二嫂入宫还说呢，这伴云与其柏啊，是前后脚嫁人娶妻，她都快忙过来了。我只能安慰她儿媳『妇』进门便有人帮忙了。皎皎还小呢，我想再留她两年也迟。”

“罢。”太皇太后便未在多言，只道：“是该多看看。他家小子姑娘都有了定论？我只知他家女孩定了苏完瓜尔佳氏定国公家的长孙，原来小子定下了，是哪家的姑娘？”

娜仁道：“定了都察院左都御史完颜家的长女，伴云的婚期在九月里，其柏在明春。”

“届时记得提醒我，给他们添一份喜气。”太皇太后点点头，道：“伴云那丫头，我见过，是个好的，愁没有夫妻和睦的好日子过。”

这话传出去，便是给伴云撑腰了。

娜仁忙笑着应道：“那就替伴云多谢老祖宗吉言了，若真应了，她很该入宫给您磕头呢。”

太后又问了两句，她对伴云倒是更熟悉些，听说她要成婚了，一时感慨时光飞逝，一时又道届时要厚厚地添妆一份。

这种好事，娜仁自然来者拒——她也打算好了，伴云成婚，她八成是去了，只怕她若去了，场面上要变动。只叫皎皎与冬葵带着添妆吉礼过去，皎皎身份尊贵，足够给伴云撑腰，冬葵在很大程度上能够代表永寿宫行事，自然也就是娜仁的心意了。

至于老祖宗试探皎皎婚事一事，娜仁并没放在心里。说到底，皎皎的婚事，大部分的掌控权还是在她手里的。

倒是娜仁飘了，而是如果她出面，有女儿的想法在里头，只要是太出格，康熙都会同意。

前明降臣，宗女嫁得少，皎皎出嫁倒算么太过于骇人听闻之事。

即便届时前朝掀起什么风雨，会有一把子深恐科尔沁势力过大的老臣站出来支持——安家眼看着是不能打了，即便大公主嫁过去，会掀起什么风浪。娜仁如今膝下养着留恒这个小王爷，若是养女再嫁回科尔奇……虽然如今江山皇权稳固，架不住有些搞政治的一门心思往牛角尖里钻。

到时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那样说，就不枉费娜仁这些日子托那日苏动手给他们吹的耳边风。

这年头，么比执行力高的哥哥更靠谱呢？

为了皎皎姻缘顺遂，娜仁是动用了许久未动的脑子了。

要知道，这些年碰到天大的事，她脑袋都没转得这样快过。

思及此处，娜仁发出了一声深沉的叹息。

太后瞥了眼太皇太后，对娜仁道：“知道你舍得女儿出嫁，可如今还有一二年的光景，你就先伤心起来了，日后可有你哭的。”

“我才哭呢。”娜仁顺着她的话半半假地说下去，忧郁地道：“我只是想，你说皎皎这个脾气，看着温和可亲，其实内里是最刚硬的，万一日后一个不合与额驸动起刀枪来，知打打得过——是不是要替她多配些侍卫？”

太后一时也陷入了深思，康熙冷哼一声，“谁家的小子，敢与朕的女儿动刀枪？天地君臣，公主面前，他配叫嚣！”

这一本正经的，知道的人还以为皎皎就要嫁了呢。

钮祜禄贵妃听了这话，轻咳两声，压下了为族中男儿求娶公主之心——只怕小夫妻闺阁矛盾，最后牵连得全家在皇帝面前都不得脸，那可真是有缘无处诉，她还是不要当这族中罪人了。

她看得明白，无论康熙还是娜仁，都不大乐意皎皎和亲远嫁，故而原本为了家族荣耀富贵，她还是掐着手指头算了算族中有几个出挑男儿，打算试探试探娜仁的意思，今儿算是彻底熄了这心。娜仁绝知道，她无意中与太后搭茬的两句话，竟然给女儿掐灭了几朵桃花。

虽然原本也大可能发展起来就是了。

到底年迈，上午去景山登山赏景，下午在御花园里吃酒赏花，太皇太后吹着风，觉着身上倦了，便道:“我身上倦，头也昏昏沉沉的了，想回去歇着。”

娜仁忙起身扶她，道:“我陪您回去歇着？”

“快免了吧。”太皇太后轻笑着摇摇头，“你们年轻人，续上酒，再说会话。总往我们老太太堆里凑，仔细老得快！乌云珠，留他们小的说话，你挤不进去，索『性』陪我歇着去吧。”

太后干脆将筷子一放，好笑道:“我还觉着我自个正年轻呢，您一句话，把我拉回老太太堆里了。罢，我就陪您回去歇着，若有么好吃好玩的，可万万要给我们送去，许落下我们，只你带着人乐！”

她说着，点点娜仁的额头，娜仁便笑呵呵地答应着，虽太皇太后说用，她还是挽着太皇太后的手臂送她出了这边厅阁，叮嘱道:“天儿晚了，回去不要再给饮茶了，累了一日，泡泡脚早些歇着吧，礼佛少一日不少，明日再念也是一样，佛祖慈悲，自然不会怪罪。”

苏麻喇将前言应下，听着她后头的话，太皇太后点点头，娜仁便知道她听进去了，太后在旁笑着调侃:“瞧咱们家这管家婆，打小就爱絮叨，如今做人额娘许多年，更是絮絮叨叨的。”

言罢，嘟囔一句，“关心关心我。偏心！”

娜仁忍俊禁，面『露』无奈:“是，关心您。快去吧，这块风口上，这个时节，晚风吹得骨头凉。”

听她关心一句，太后便笑了，扶着太皇太后缓步离去。

目送太后与她一行人去了，娜仁方转身回去。

众人重新落座，宜妃道:“皇贵妃待太皇太后真是孝敬得没话说。”

这马屁拍得……水准高，没什么错处。

娜仁喝了口茶，淡笑道:“我大清帝王以孝治天下，后宫更当为天下女子之表率。”

笑话，这样的场面话她会说的多了，论起来，满场的人只怕没一个能比得过她。

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众妃忙应“受教”。

见状，康熙低头轻笑，自斟一杯，与娜仁碰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