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番外三】现代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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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多,阳光正好,窗外的马路上车水马龙，道路两边的树上停歇着麻雀,这些灰棕色的小鸟在树枝上蹦来蹦去,叽叽喳喳唱着歌，楼下早餐铺子早就开业了,蒸笼盖子一揭开,包子花卷的香味飘飘摇摇，一直吹上了十楼。

装修简约的卧室内,床上的女人睁开了眼，她生得只是清秀,五官略有侵略性，但在她睁眼的那一瞬间,那双眼睛里仿佛有万丈朝霞，眼波一转，妩媚动人得令人心惊,就像是上了颜色的美人图,一颦一笑都动人心弦。

女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身上带着成熟女人特有的迷人气质，她穿着一袭米白色的冰丝绸睡衣，缓缓从床上坐起来,脚踏在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她在床上摸索,摸到了空调遥控器，关了空调。

随着“滴”的一声提示音，屋外空调机的轰鸣声停止，房间里恢复了平静，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早上八点半。

正当她要放下手机，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皱着眉头，盯着来电显示看了半天，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该按哪一个键。

过了半分钟，她的手指终于按上了绿色的按钮，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带笑的女声：“苏主编，睡过头了？不是说好今天早点起床，开车去城东的粤式餐厅吃早茶吗？”

苏芙愣了半天，那边半天都没有听到苏芙说话，试探道：“主编？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帮你向总编请个假？”

苏芙咳嗽了一声：“不必了，再者我是副主编，你还是不要叫我主编，我没有不舒服，今儿起晚，时间多半来不及，实在是抱歉，我们明儿再约吧。”

那边噗呲一笑：“好好好，副主编！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在意过，说起来你怎么回事，怎么说话文绉绉的？”

“没什么，昨儿……昨天看了本古言，不由自主就学着里面说话。”苏芙站起来，在这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里转了一圈，拉开了柜门，“言言，你帮我跟主编说一声，我有点事，可能要迟到一会儿。”

商言乐了：“没问题！我给你带早餐？反正你是副主编，也没什么事情，待会儿来我们美术部吃早饭哈。”

“行，谢谢了，我要过桥米线，钱转给你微信。”

商言笑了一声：“和我客气什么？”

挂了电话，苏芙呆立在衣柜里许久，她伸手一件件地滑过衣服，挑了一套，对着穿衣镜换上，接住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这是她用了三十年的脸，但是透过镜子，她却看到了另外一张用了六十多年的脸，那张脸要更加明媚动人，宛如带刺的玫瑰，明艳又张扬。

她好像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境十分真实，她在梦里过了一生，在那边因为死亡合上眼，而在现实中，她不过是睡醒了睁开眼，苏芙感觉自己的心空落落的，原来令人肝肠寸断的浩荡一生不过是黄粱一梦，梦醒时分，无穷无尽的空虚涌进心里，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苏芙揉了揉脸，对着镜子化妆，起先她笨手笨脚，慢慢地她缓过劲来，给自己画了一个精致的淡妆，她挑了一支烂番茄色号的口红，衬得她皮肤白皙，有了几分梦中的影子。

苏芙收拾好提着包出了门，她还没有完全恢复，不敢开车，便打车去了公司，她所就职的出版社在CBD，往来的都是西装革履的男子和都市丽人，地上的瓷砖擦得发亮，跟面镜子似的，随时都可以对着地面补妆。

她掏出手机，时间显示九点五十，她进了公司楼下的星巴克，慢悠悠地等着咖啡，做到她这种职位，每个月截稿日期过后就很闲，上班就是走个过场，打卡都不需要按时。

苏芙点开微信看消息，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佛香，她抬起头来，现在正是店里生意好的时间，柜台前排了两列队伍，站在她左侧前面的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高挑青年，青年留着半长的头发，漆黑的发尾在白皙的后脖子上像是鸟儿的羽毛，一片片的，看起来十分柔软漂亮。

香味好像就是从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苏芙心中一紧，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人，随即她摇头笑了笑。

那不过是一个梦罢了，在梦中感觉十分真实，醒来之后只觉得那简直就是缥缈荒诞，她肯定是疯魔了，梦里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中呢？

“苏芙小姐是吗？你的两杯卡布奇诺冰咖啡。”营业员喊了苏芙的名字。

苏芙忙收回视线，笑着拿了咖啡，转身离开，方才那个青年听到她的名字后浑身一抖，皱着好看的眉毛猛地转过头，一双如墨的杏仁眼中尽是惊异，他盯着苏芙的背影看了好几秒，迟疑片刻，缓缓地转回头。

营业员面颊微红地看着青年，她好久都没有看到这么好看的人了，他只穿着白衬衫和浅蓝牛仔裤，脚上一双白色板鞋，但样貌和那些明星比起来也毫不逊色，甚至因为出众的气质，还要更上一筹。

“君青黛先生是吧？您的冰美式。”营业员送上咖啡，青年接过咖啡，点头离开，他走后，营业员立刻偷偷照了几张他背影的照片，在休息时间发给了小姐妹。

“快看！古典美男呜呜呜呜！好久没有在日常生活里看到这么好看的人了！我今天运气也太好了吧？”

“背影好仙啊我的天，不会是背影杀手吧？”

“屁！是真的好看！你知道影帝邱嵘逸吗？一个类型！各有千秋！”

“你就吹吧，他怎么可能会有我男神好看？而且我男神不仅是长得温润，而且气质出众好不好？人家钢琴十级呢！”

苏芙提着咖啡上了电梯，现在是公司的上班时间，电梯里就她一人，电梯门刚要关上的时候，苏芙看到一个青年提着咖啡往这边走，苏芙认出是刚才在店里遇到的青年，她按着开门按钮，等青年过来。

君青黛看到电梯里的黑裙女人按着门，像是等他过去，稍稍挑眉，他面上没有波动，脚下加快了步伐，进来电梯，向苏芙道了谢。

苏芙戴着耳机，没有听到青年的话，她面无表情地往旁边靠了靠，摘下一边的耳机问道：“几楼？”

君青黛报了楼层，和苏芙要去的一样，那一层就是她就职的出版社，苏芙挑了挑眉，她不记得自家出版社还有这样出彩的人物，她抬起头想仔细看看这人长什么样，只一眼，就让苏芙定在了原地。

这人的眉眼和君玥一模一样！她脑袋里有关于君玥的记忆一下子清晰起来，她的手微微颤抖，几乎要提不住咖啡，如果不是因为君青黛的眼神礼貌疏离，她差点就惊叫出声。

难道君玥不是她梦里的人，而是现实中确有其人？可是看这个样子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做过那个梦。

那他还是君玥吗？

苏芙面上不露声色，收回视线，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她混迹职场，纵使心中波涛翻滚，脸上依旧带着得体的职业微笑，看不出她真实想法。

应该是她记错了，这个人只是长得比较像罢了，梦里过的时间太长，她虽记得有关君玥的事情，但是早就记不清君玥二十几岁时的样貌了。

到了楼层，电梯门打开，君青黛让了让，让苏芙先走出电梯，苏芙拐弯进了美术部，君青黛站在电梯门口，静静地望着苏芙的背影消失在美术部的大门，他眼中有光闪了闪，闭上眼，再睁开，眼中又是一片淡然。

商言把过桥米线摆在桌子上，苏芙把卡布奇诺推过去，她笑了笑：“行啊，走在时代前沿啊苏副主编，中西结合。”

苏芙笑了笑，拆开包装吃起了米线。

君青黛进了编辑部主编的办公室，主编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戴着金丝边眼镜，看到君青黛后起身向他伸出手，君青黛和人握手，坐到了主编的对面。

“哎呀，君先生，没想到您下一本书会选择我们出版社。”主编送上茶，君青黛婉拒了，举了举自己手上的冰美式。

主编看出来君青黛不打算久坐，这人是现在正炙手可热的畅销书作家，在作家富豪榜上排前五，他能选择自己工作的出版社简直是天下掉馅饼，主编不敢怠慢，和君青黛谈论下一本书的设定和走向。

“我们出版社的常规是给每一位作家配上一名负责编辑，这是我们家编辑的简历，君先生看看吧。”主编把一叠简历推给他。

君青黛翻了一遍简历，清俊的脸上淡淡的，主编观察着他的脸色，心中忐忑，挽尊道：“如果没有满意的，不如让我来当你的负责编辑？虽然我很多年没有和作者合作了，但是年轻的时候也是做过不少畅销书的。”

“你们出版社里，有没有一个叫苏芙的人？”君青黛忽然冒出一句。

主编一愣，笑着说：“苏副主编？君先生认识我们家小苏？她也有段时间没有和作者和合作了，君先生想要她来？”

主编丝毫没有觉得奇怪，苏芙能力很强，做过不少畅销书，在出版界也有点名气，和她合作过的作者都对她赞不绝口，她是主编最看好的属下，过几年他退休了，这个主编的位置就会给苏芙来坐。

君青黛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我和她应该认识……如果不麻烦的话，还请主编你帮我问问。”

“不麻烦不麻烦！待会儿小苏上班了我和她谈谈，然后给你回话。”

“谢谢了，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和微信，如果她愿意的话，麻烦你转告一声。”君青黛留下一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两串数字。

君青黛走后，主编拿起纸条看了看，拍着大腿笑了一声，随即他掏出电话，拨通号码：“小苏！快上来！别吃了，天大的好事！”

君青黛从编辑部出来，苏芙端着没吃完的米线从美工部走出来，她把染成浅棕色的长卷发扎了一个马尾，看起来比刚才在电梯里要年轻活泼一些。

君青黛在她出来的那一刻转到了拐角，避开了她，他看着苏芙的背影，淡色的薄唇紧紧抿着。

不一定是她，也许只是同名，而且这个长相也不是她，可是当他无意间看到了苏芙的照片之后，忽然心中一动，无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打通了这家出版社总编的电话。

他居然会为了一个同名的人，和长期合作的出版社取消了合作，转而到了这个新的出版社。

他真是鬼迷心窍了。

苏芙站在住宅楼下，看着手机上的地址，又看了看面前看起来就不便宜的高档住宅楼，沉默了。

现在的作家都这么有钱了吗？

门卫事先被打了招呼，没有拦苏芙就让她进去了，住宅楼大厅装修得跟五星级酒店一样，水晶吊灯下的大理石地板锃亮，一进门就是两部金色门的电梯，照得人眼睛发昏。

苏芙上了七楼，又对了对手机上的地址，迟疑地伸出手去按门铃，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门从里面打开，一股咖啡香气扑面而来，身穿米白色睡袍的青年站在门后，眼帘微垂，看着苏芙的脸。

“君先生，我是编辑部的副主编苏芙，也是这次和你合作的责任编辑，我今天把合同带过来了，你有时间看吗？”苏芙对这张和君玥神似的脸已经有了抵抗力，就连君青黛这个名字对于她来说也产生不了影响。

这不过是巧合罢了，君青黛的笔名就是青黛，她混迹于出版界，早就知道君青黛的真名，她当时就感叹了一句这名字好听，也许潜意识里就用在了梦里。

毕竟梦一向都是解释不通的，周公解梦不过是在玩心理战术。

至于脸，可能是她当时看到了照片，就借用了，这也正常，她在青春期的时候还做过和明星结婚的梦过。

只不过这个梦要更加真实，可是再怎么真实的梦，都是虚幻的东西，她是傻了才会在现实里面求证梦境。

君青黛颔首让苏芙进门，苏芙从包里面掏出鞋套，正要换上，君青黛递来一双米色的拖鞋。

苏芙看了看拖鞋，又看了看君青黛，君青黛蹲下身把拖鞋放到苏芙脚边，轻声道：“穿这双吧。”

苏芙稍愣，君青黛实在是太像君玥了，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说是同一个人也不为过，可苏芙毕竟是三十岁的成熟女性，她分得清梦境和现实，不露声色地换好鞋子。

她把高跟鞋放到门边，君青黛引她进门，在靠落地窗的桌子坐下，桌子上有两杯咖啡，温度正好，君青黛把一杯推给苏芙，苏芙道了谢，把合同从包里拿出来推给君青黛。

在君青黛看合同的时候，苏芙望着落地窗，看底下高架上的车流，落地窗玻璃反光，苏芙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君青黛的视线从合同上移开，转而看向了她。

苏芙和玻璃上的君青黛对视了一眼，收回目光，对君青黛笑道：“有哪里有问题吗？君先生。”

君青黛按住合同，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不知道苏副主编会不会相信梦里的事。”

“君先生新小说打算写奇幻故事？”苏芙本着职业素质问道。

君青黛没有立即回答，笑着摇了摇头，他在合同上爽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苏芙把合同收回来，翻到君青黛签名的那个位置看了一眼，手顿时僵住了。

君字的那一个长斜撇的收尾微微上扬，像是燕子翘起来的尾羽，带着飞扬的味道，苏芙的手哆嗦起来，她忙放下合同，捏紧拳头。

“今天只有合同这件事，本来因为怕你不清楚有些条款，我就亲自送合同过来了，没想到你一点问题也没有。”苏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君青黛露出一个微笑。

时间不早了，苏芙起身告辞，君青黛叫她喝完咖啡再走，苏芙笑了笑，呷了一口咖啡，顿时苦得脸皱成一团。

无论她再怎么能控制住情绪和表情，但是苦味的攻击力实在是太强了，她忍得差点背过气去才没吐出来。

君青黛吓了一跳，他忙把手伸到苏芙嘴边，让她吐出来，君青黛突如其来的亲近让苏芙不由得退了一步，她吞下咖啡，不小心撞到了后面的书架，书劈头盖脸地落下来，苏芙闭上眼睛抱住头，心里暗叫一声。

可是疼痛没有如期而至，温暖的怀抱将她笼罩起来，她的鼻尖撞上坚硬的胸膛，鼻子一酸，眼眶红了。

君青黛抱着苏芙，苏芙从他怀里抬起脑袋来，头发乱糟糟地，配着那双发红的眼睛，看起来可怜兮兮得很，像是谁欺负了她一样。

君青黛不由得将她抱得更紧了。

苏芙擦掉极具有欺骗性的生理性泪水，尴尬道：“不好意思啊君先生，我笨手笨脚的，看看什么东西坏了，我按照原价赔偿。”

“没事。”君青黛摇了摇头，他悄悄地把鼻子凑到苏芙的发间，轻轻闻了闻，那是淡淡的柠檬洗发水的味道，他并没有闻到心里想的那种木棉花的香味。

君青黛心里有些失落，他听到苏芙干巴巴道：“那什么……你能先把我放开吗？我不会赖账逃跑的。”

君青黛连声道歉，不舍地松开手臂，苏芙胡乱地一爪子把自己头发抓上去，卷发蓬松地披在她的背上，让人忍不住想把脸埋进去。

君青黛蹲下身子收拾地上的书，苏芙跟着在一边帮忙，等到把东西收拾好，已经到了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