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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卯时,曲泽醒是醒了,就是不记得昨天出了什么事,对打他的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萧氏气得脸色青白,“肯定是霍家那帮狗东西干的!”
“夫人。”嬷嬷提醒她,曲家老夫人礼教严苛,对污言碎语最是厌烦,要是一会儿叫她听见,还不知道怎么甩脸色。
这厢话音刚落,曲如烟搀扶着曲老夫人从内室显身。
她头发花白,脸上的褶皱深深下陷,不显老态,只平添了几分冷峻。
曲泽在家里无法无天却最怕这位祖母,更别说萧氏这种出身比不上元配的续弦,也就唯独曲如烟这个嫡孙女能得她几分好脸色。
“母亲,您身子可好些了?”萧氏上前奉茶。
曲老夫人却道:“你只要不成心气我,我哪儿都好得很。”
萧氏从外买人的事瞒不住曲老夫人,曲如烟刚才在里边说了好些俏皮话也没能让她脸色好转。
她知道祖母把曲家那一百七十条祖训看得比什么都重,娘自作主张,碰了祖母逆鳞。
“祖母,你别怪我娘。”曲如烟揪着曲老夫人的衣角撒娇,却得她一句冷冷的训斥:“还不放手,你是曲家的女儿,怎么像那些小门小户的做派。”
这话言重了,曲如烟吓了一跳。
门口的婢女看在眼里,小声叹道:“真不公平。”
“姐姐,什么不公平啊?”晏铮早在主屋外头候着了。
他绒衣窄袖,马尾高束,明明穿的都一样,却比曲家那些小厮显得英朗俊俏。
婢女嗔道:“说了你也不知道,咱们三娘子上头呀,原本还有个嫡姐,那可是老夫人的心肝宝贝……”
“说什么闲话,地扫完了?”
婢女一个激灵,“刚才那些话你可别说是我说的。”便拿着扫帚往廊下跑去。
这一会功夫,曲如烟和萧氏从曲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了。
“夫人,小的在这儿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晏铮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萧氏想起曲泽的伤,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买你来,就是让你这么保护主子的?”她指着积了雪的地面,“跪下。”
萧氏这通火气有大半是因为曲老夫人。
曲泽在自己家受了伤,发展到现在这样,老夫人终于对招打手的事点了半个头。但在屋里却没少对萧氏长篇大论的挑刺。
晏铮反应快极,话音一落,他便一挪,一跪。
跪得太快,倒把萧氏一噎,愣是不知道该怎么骂下去。食指气得连点了他好几下,一甩袖子离去。
打曲泽的人是谁还没逮到,曲如烟知道她娘顶多罚罚来安,不会就这么把他赶回去。
曲泽养着伤,不用去老夫人那里被耳提面命,也乐得个自在。
数个婢女簇拥在他床前,端水的、喂饭的、擦药的、点香的……曲如烟一进去就皱起眉头。
见来人不是曲老夫人,曲泽松了口气,“是你啊,打我的那个混账东西找到没有?”
找找找,找得到才有鬼了。
曲如烟白眼一翻,“你自己都不记得是谁打了你,我们上哪儿给你找去?”
曲泽道:“这还用找?肯定是霍家的哪个王八东西!”
霍独打他的事,他直直记恨到现在。
“可咱们又没证据。”
“那就去报官啊。”曲泽道:“他们那天出手打人,那么多人都看着,我娘为什么不去报官?”
曲如烟闻言,脸色不好看,“要是能去报官,娘还买什么打手。”
她说得小声,还是被曲泽听了去,“什么意思?”
曲如烟懒得和他多费口舌,“阿兄看起来没什么大碍,我先走了。”
“别走啊。”曲泽忙拽住她,“好妹妹,我娘说了不准我出门,你能不能帮我出去……办件事?”
曲泽托她办的并非什么大事,曲如烟前脚刚答应,后脚就后了悔。
因为萧氏听完后道:“既然要出门,把来安也带上。”
曲如烟皱眉:“反正是在马车里头,用不着……”
“你阿兄昨天才被打,你也想让娘操心不成?”
曲如烟最看不得萧氏这副神情,她自幼养在萧氏膝下,萧氏虽不是她的生母,却胜似生母。
晏铮还在雪地里跪着,今早的雪下了一会就停了,曲如烟瞧着他长睫上的雪花突地升起一股无名火。
“起来,跟我走。”
曲泽拜托曲如烟的事,是去当铺把他的砚台赎回来。
曲泽受伤这两天,整日和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为了换酒喝,连念书的东西都敢当。
车内,婢女小声叹道:“郎君以前可不是这样。”
到了当铺,掌柜拿来个匣子,全是曲泽这阵子当过的东西。
曲如烟哪儿能想到他当了这么多,好半天才找到那方砚台,“把这个……”她瞥见匣子里的一把金锁,话音骤停。
“这也是……阿兄当的?”
掌柜没听出她声音打颤,点头称是。
曲如烟忙从荷包里翻出一锭银子,“砚台和这把锁,我都要了。”
那金锁价值不菲,掌柜为难:“这有点……”
“不够的先赊着,我改天再来。”
回去的路上,曲如烟始终盯着那把金锁,晏铮在前头好奇地问:“那把锁莫非是三娘子的东西?”
“你问这个干什么?”
“也没什么,小的就是觉得三娘子刚才看见锁,脸色都变了。”
曲如烟一愣,训斥:“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奴才过问了?”
晏铮不再出声,他望向远处的拱桥溪水,清晨细雪下,湖面的画舫扁舟仿佛笼罩了一层氤氲薄雾,很像记忆里早已褪色的光景……
“十七,你不赶紧回去,倒是在这小小凉州城游山玩水,你爹知道了不得揍你?”
“对啊,到时候咱们可不帮你。”
八月的凉州格外炎热。晏铮躺在扁舟里,同游的纨绔子弟几轮过后喝高了,一会把酒壶灌满溪水互相泼洒,一会把叶子牌扬进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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