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章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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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发出抗议——“我已经在捡啦！”

有人满不在乎地收拾起来——

“哗——”

窗外，秋风用力撼动着仿佛就要静止在这一刻的时间。

一遍，又一遍。

晚上八点半，学生会会议室。

看过手中的画布，再看看站在面前的几人，颜妍眉梢略动：初次检验大一组的完成效果，尽管她很想，但无论构图比例上还是色彩调配，仔细与样板图对比过数次，却也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

眼前几个明明没什么经验的新人，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团结到了一起，不到两个小时，已然填好了两张画布。本以为要等到九点这些人才能完事，她还约朋友到学校旁边的咖啡店小坐了一会儿，回宿舍刚洗完澡，出来就接到电话，说大一组已经完成了今天的工作……

虽然大体上色已经完成，新人们只需要把空余的细节补全就好，可配色一旦出错，整幅画的效果都会受到影响。原本要借此机会让新人们知难而退，不要痴心妄想，不想最终效果竟如此完美。若不点明，说作品完全是出于一人之手亦不为过。

“谁负责调色？”颜妍很好奇，这群菜鸟中，究竟有谁会具备如此精确的色感。

“……我负责。”曲依淡淡应道：尽管已多年未碰画笔，但她对色彩的直觉仍然敏锐如旧。见大家因为配色的不完美而迟迟无法下笔绘画，她便主动请缨，承担了整个绘制过程中最关键也最考验眼力的环节——调色。

难道是以前学过？

脑子飞快一转，颜妍把画布搁在桌上，便起身向外走去：“今天先到这里，按编码把布料分类放好，离开前把会议室收拾干净，钥匙拿给门卫。明天晚上还是这个时间，不要迟到。”

“对我们社团来说，你完全是稀缺资源啊！”确定部长已经走远，罗智星头舒展拳头，对曲依比出胜利的手势，“要不要考虑进漫画社，现在报名也不晚！”

作为E大漫画社的一员，她可是十足的动漫迷。

“可我已经加入羽毛球社了……”曲依微笑着一摊手。

“羽毛球有什么意思，漫画社才是尔等的天堂！”

说起自己的社团，小姑娘倒是无比自豪。

“你也别逢人就往社团拐，”肤色棕红的回族少年边解去双手的袖套边道，“跟人贩子似的……”

“你蛮厉害嘛，能坚持这么久，”圆脸细眼的董绰端起洗笔用的小水桶经过曲依身边，“女生通常都不太受得了这个。”

如他所说，会议室的桌子太高，椅子太矮，平常坐着开个会写个字还行，可要在上面作画就总觉得角度不对，坐久了脖子疼。于是大家一致决定趴在地上画，一方面身体重心比较平稳，再而颜料水桶之类的道具也可以随意摆放，用完随便一拖一扫便干净了，不用担心弄脏了桌面会被前来开会的领导责难。

像这样趴着近俩小时，对粗枝大叶的男生来说是没有大碍，对细皮嫩肉的女生就难免硌得慌；为了不妨碍动作的流畅，曲依和罗智星在内的几个女生都选择不戴袖套——结果就是，一晚上下来，女生们的前臂多多少少都被地上的石子印上了大小不均的痕迹。

“回去做个手膜吧，这样超丑的。”

“哪有那么长的手膜？”

“应该叫臂膜吧……”

无心理会女生们的“肢体拯救计划”，曲依试图调整急促的呼吸——忙了这么久，大家多少都有些疲乏，她却一点不觉倦怠，被心中不断回响的那个声音反复提醒着，直到现在，她的心脏依旧保持着快速的跳跃。

下午在社团活动室里，她清楚听见，他对她说“我等你”……

知道不该往超出“等你一起回家”的范围去理解，她却还是多了那么一丝奢侈的期待——为控制住因这份期待而不断加剧的心动，笨拙的她只能通过投入忙碌的工作，来缓解胸中持续起伏的心绪。

他现在一定……就在和她相距不远的某处吧？

徐徐夜风加重了深秋的凉意。

刚结束与负责校庆筹备工作的老师的商讨，闻蕙芯抱着半人高的一箱包装舞台设备用的泡沫模型，独自等候在学生会所在大楼的门外。只穿了T恤和牛仔短裤的她迎风而立，不经意一扭头，却见某道高挑的影子靠在门外白色的石柱上，那人不言不语，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靳坤……”心头被意料之外的喜悦骤然据满，她的声音听上去是那样温柔。

被人呼唤名字，男生缓缓回头，眸间的光芒因没有看到期待中的面孔而略微黯淡了一些。

“这个时间，怎么还在学校？”

没留心到他眼中的小小变化，闻蕙芯主动走上前，自然地交谈起来……

“圣诞夜那天，我们社团有Cosplay模拟餐厅的活动，当晚大家会扮成各种角色给顾客提供服务，很好玩的，你也带朋友来啊！”

从会议室出来，罗智星便不断向曲依推荐漫画社的最新项目，临末还塞了两张花里胡哨的小卡片给她，说是参加活动的体验券。

“董绰？”一个温和的男声在背后响起，“你们这么快就结束了？”

“呀呀傅暄皓学长！”

一个女生小声惊呼。

“很奇怪吗？”阿里不解地问。

“你不懂么？”另一个女生也凑过来，“他都出现了，那个人肯定也……”

“就这样吧，到时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学校说。”

“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主任放心。”

稍后，一个英俊异常的青年伴着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年男子，互相交谈着从二楼走下。

“你们几个……”见到几乎把楼梯口堵住的学生们，那健壮而色厉的男子不禁皱眉。

“——刘主任好！”一个男生起了头，大伙儿随即也附和着向他问好。

“好，好，”刘主任点点头，“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文娱部晚上要借会议室画画，已经跟学校打过招呼了！”

“文娱部……”刘主任想了想。

“他们是颜妍部门的人。”厉修提醒道。

“哦……是那个大工程……”刘主任恍悟似地脑袋一扬，接着又道，“你们用归用，记得保持室内整洁，临走前把门锁好，里边价值上万的会议设备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是当然，主任放一百个心！”一个男生堆着笑保证。

刘主任交代完大家后正要走，目光俄而一扫，骤然停在一个女生身上：乌黑马尾高高扬在脑后，面容淡静目光平和。

“你……”他总觉得这个学生有些面熟，一时却记不起哪里见过，“你是……”

看着刘主任直指自己的手，一丝不安令曲依忽然紧张起来：答应闻蕙芯来学生会帮忙的那天，因为把水泼在商务代表团的许副总身上，这位刘主任曾当众怒斥过她……

不是这么巧吧？

“她也是文娱部的，”自然走到刘主任面前，几乎完全把曲依挡在身后的厉修冷静道，“绘制过程中存在一些问题，我已经跟颜妍商议过，在人员安排上稍微做了些调整。”

“出了什么问题，不会影响后面的工作吧？”

刘主任的视线立即转向厉修。

“不是大问题，现在一切已经恢复正常。”

男生低沉稳健的声音如同一剂速效药，轻易便缓解了主任的担忧。

等那粗壮的身影步履轻捷地向门外走去，趁大家刚松口气的间隙，曲依轻轻对厉修点了一下头；收到她的示意，男生漂亮的睫毛也随着眼皮低垂而微微一颤。

细心注意到这一隐秘交流，傅暄皓习惯地推推眼镜，眼中的笑意还来不及展开就被另一幕画面扯淡了——

“你看门口那个女生……是不是闻蕙芯？”

面向刘主任离开的方向，一个男生好奇道。

“是她没错。”一个女生答：那样姣好的身材，那样倩丽的背影，不是闻蕙芯还能是谁？

同样注意到门外那个笑容柔美的女生，曲依脑袋微微倾斜；等她看清闻蕙芯身边那张有些模糊的面孔后，原本平静的目光竟不禁一动……

“学姐旁边的人……高高的……”罗智星踮起脚尖使劲瞅，“男朋友？”

“哈——”一年级的诸位霎时都盯住她看。

“也有可能是路人甲。”

“你就希望是路人甲吧……”

门外。

“在等人么？”闻蕙芯追问。

眼角余光一跃，男生黑白分明的眸子顿时一滞：明亮的大堂内，一群笑闹着的学生中，他看到了神色略怔的曲依；而她身边那英俊异常的人，此刻正向这边投来冷峻的目光。

他们……在一起……

“他们也在……”闻蕙芯轻声自语：想不到这么晚了，厉修和傅暄皓还没回宿舍。

受到女生纤细声音的干扰，靳坤竟不自觉把她口中的“他们”，和自认为的“他们”归作同一指代。

待一年级的晚辈们相继离开后——

“居然在这里见到你，”略显意外地望向靳坤，傅暄皓唇角有淡淡的笑意，“来办事？”

半晌，靳坤从衣兜里掏出一件黑色物体，当着目光微惊的傅暄皓、闻蕙芯，以及神情漠然的厉修，默默向曲依递去。

“手机？”

下意识伸手在背包外层一搜，空空如也。曲依这才想起，下午出门的时候，自己因着急离开，不小心撞到了靳坤……

“谢谢……”被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安静注视着，接过手机的她尴尬地轻咬下唇：自己真是笨蛋，手机不见了居然现在才发觉，应该不会被他笑话吧？

他是因为曲依，才出现在这里么……

闻蕙芯眸底一黯。

“你们……同路？”见二人简单告辞后转身欲离，傅暄皓一时好奇。

“……嗯。”像是有了不得的秘密让人发现了，曲依的声音忽然缩得很小。

“注意安全。”闻蕙芯先看了看面前二人，目光随之落到靳坤身上。

靳坤眸光一低，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回宿舍。”

映着那并肩离开的二人的眼底幽深难解，独自迈入愈加寒冷的夜幕，厉修遗落在风中的声音低沉却也轻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