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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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王氏担心她乱说话，便先一步上前，弓了弓腰，哈着脸陪笑:“老太爷，您真是风趣呀，我们家妧蓁当然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再说女大八，准发家呀。等大少爷长大了定会把江家的产业做得更好，到时候可不止这赤坎城了，这人到哪儿去不都得听到咱这赤坎江家的名号呀。”

听王氏一顿天花龙凤的吹捧，一大早来本没什么精神的老太爷顿时大笑了起来，捏了捏怀里小奶娃的脸蛋，笑道:“我家砚哥儿真这么有本事呀？”

他又朝叶妧蓁招了招手叫她过来，“让我瞧清楚你的样子。”

她起身还没有靠近几步，那小奶娃还往嘴里塞着鸡肉块，眨了眨圆溜溜的眼，侧着小脑袋问老太爷：“爷爷，她是谁？”

“她要是来伺候砚儿的，砚儿喜不喜欢她？”

“有老李叔陪着我就好了。”小娃娃皱着小眉。

“你个皮猴，你老李叔和爷爷一样都老咯，两腿一伸，哪还能顾着你？”

“爷爷不许胡说！您也就比我大一点而已，才不老，一点也不老！”

小娃娃环抱着双臂，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小脸蛋绷得紧紧的，红润的小嘴巴，噘得高高的，几乎能挂上一个小油瓶了。

老太爷被小娃娃奶声奶气的控诉逗乐了，这样一乐，众人如释重负，全都配合着笑。

唯有叶妧蓁像足下灌了千斤铅一般，怎么走也走不动，她低头紧紧盯着自己补丁鞋子，不愿上前，也一声不吭。

舅母和她说过只要她嫁给江家，就有钱给舅舅看病了。而病了许久的舅舅身子骨也越来越差，她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心里只想着只要能让舅舅好起来，她什么都愿意。

可她万万没想到，对方竟只有四岁，一个比她表弟还要年幼的小奶娃娃！

小奶娃娃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直不断不断地说着话，老太爷只顾着逗小娃娃，将叶妧蓁忘在了一旁。

忽而，院前中有人笑声，说：“哎哟，什么事让咱家小祖宗火气这么大了？”

这话叫叶妧蓁的小脸一下子烧得烫红，她心里纳闷:“可不就为了自己的事情吗？如果老太爷不让她伺候小娃娃，那上哪娶钱给舅舅治病？”

心下想时，只见一群婆子长工围拥着一个年青女人掀了门帘进来。

许是女子都爱美，叶妧蓁不免多看了女人几眼。

大而油光的发簪上插金戴银，饱满光洁的额头上包着珠玉抹额，用小钳子人工扯成的细而长的眉毛，脸上是□□绯红胭脂。

妧蓁不懂女人那一身华丽奢侈的派头，却认得女人那斗篷下的红缎女氅。

她曾跟着舅舅去办事，路过一家衣铺子，橱窗上就挂着这么一件红女氅，那价格，都够他们一家两个月的饭钱了。

更不要说，女人身上那件还有富贵牡丹和百蝶图，绣工精美，彩绣辉煌。

舅母说得对，只有江家可以救他们了。

女人那双往上翘的丹凤眼也朝她看了过来，精明的眸子往她身上溜了溜。

叶妧蓁不敢去直视，有点手足无措。

王氏急忙携着她要行礼，却又不知道作和称呼。

张嫂笑说:“这就是咱家太太。”

王氏忙陪笑见礼。对着贵妇人又是一顿恭维赞美，快要把她夸成天上的仙女儿了。

尹夫人刚脱下红哔叽缎银鼠斗篷给了身边的婆子，听得王氏的话也只笑而不睬，上前给老太爷问安。

老太爷边逗哄着那气嘟嘟的小奶娃娃，边向尹夫人问去:“你家爷们呢，怎么没一起回来？”浓眉一皱，带着微怒的眼睛往席下一扫。

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连叶妧蓁都提起心胆而来，没想到这样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生起气来，这样威严震慑。

唯有尹夫人不怕，面上笑意更浓，红唇微启:“哎哟，爹，您就心疼心疼您儿子吧，外边生意繁杂，您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大伯又不见人影，就靠他一个人撑着，哪里有空回来呀，可不就只有我一个小女人赶回来啦。”

王氏听得留心，才知道这盛气凌人的美妇竟只是江家二房的媳妇，方才听那些人对她直称呼太太，她便以为对方就是大房的太太，大少爷的娘亲了。

都说深宅大院里的规矩多，那怎就直接称呼她作太太了？

想来这位太太是真的不简单。

“有什么事比得过砚哥儿重要？你家爷们是砚哥儿的亲叔叔，不回来掌掌眼可不行。”

说完，老太爷哼一声，大手一挥，“老李，派人去把淳哥儿请回来。”

站在炕沿边的男人领了命，往门外去。

尹夫人忙说:“老李叔，别忙活，快回来罢。”

老李站在门口，转身试探老太爷的意思，见主子没说话，便忙复身回到他身边，垂手侍立。

尹夫人因笑道:“老爷是砚小子的亲叔叔，那我也是砚小子的亲婶婶呀，难道还会害自己的亲侄儿不成？”

说着，她微微弯腰，伸手勾了勾小奶娃的小肉下巴，嗲着嗓音逗小奶娃娃:“砚哥儿说是不是呀？”

小奶娃娃没有吵闹了，却拼命地往老太爷的怀里拱去，小小鼻子微皱，像是不喜欢尹夫人逗弄他。当下早饭已撤，尹夫人坐在炕桌的另一边：“这些事儿老爷一个爷们懂什么？何必劳烦他去？都说女人是最懂女人的，大嫂不管这事，我这个做小婶子的，自然会给砚哥儿把这事办得妥妥当当，您就放宽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