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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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喜欢她那小孩儿一样天马行空又稀里糊涂的性格，不过他不喜欢她自顾自地丢下他，飞到另一个世界去的感觉。于是，他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

“你是怎么回事？”他不满地问，捧起她的脸，好像要打开她的脑壳看个清楚一样。“心情不好吗？”

她愣住，立即否认道：“不，我很开心。”

他充耳不闻，又揪住她的一条辫子。“不喜欢新发型？”

“没有，我现在觉得很适合我——只有我这样青春可爱的少女才能编这种辫子。”

克里斯蒂亚诺失笑着点点头，表示认同，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那么，在为我家人烦恼么？”他继续找问题。

“没有，从来也没有。我只会为你一个人烦恼。”

他明白她所言非虚，苦恼地皱起眉头，唉声叹气。

“那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歪着头，语气仿佛很受伤，“身为你的丈夫，却搞不懂你的想法，实在太令人挫败了。”

她怔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陷入了沉默中。如何解释呢？她纠结的缘由，只怕任何人都会觉得莫名其妙。

“小龙？”

她咬着嘴唇沉思良久，说：“我们马上生个孩子好不好？”

他呆了呆，感到不知所谓：“什么？”

“我们生孩子。”她重复了一遍，拉着他的手，眼神恳切，“你也喜欢的，是不是？”

他好不容易回神，古怪地说：“是的，不过，我们不是谈过这个问题了吗？你还太年轻，又要上学，并不方便现在生孩子。再说，做妈妈并不容易，你现在未必准备好了。”

她却显得跃跃欲试甚至迫不及待，两眼炯炯有神：“为了迎接新的生命，为了养育你的孩子，再大的责任，再大的挑战，我都准备好了。”

他怔住，更加觉得匪夷所思了，盯着她打量了半天，企图读出她的思想。

“你怎么了？”他纳闷地问，“难道说，我又让你没有安全感了吗？”

她立刻摇头：“当然不，我现在觉得非常自在，非常安全。”

“那你为什么非要立刻为我生孩子不可？”他百思不得其解，“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幸福感么？”

“不是，不是，我比呆在天堂还幸福。事实上——”她顿了顿，苦笑了一下，“幸福得我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清浅的大眼睛写满茫然：“什么意思？”

芳妮叹了口气，终于开始组织语言，努力解释。

“我现在什么都有了，也实现了最好的梦想，拥有了你，和你结了婚，多了个可爱的儿子，未来的幸福无穷无尽——而我才十八岁，这不太对劲。照理说，生活只是刚刚开始，可我却已经提前那么多躺在了终点上，我以后还能做什么呢？”

克里斯蒂亚诺把墨镜拉低，两只大眼睛瞪着她看了半天，嘴角逐渐抽动起来，好笑不已。

“也就是说，你现在嫌生活太幸福，太容易了？”他忍俊不禁，“所以，你想生个孩子，为自己找点麻烦？”

“别笑我，这真的不对劲。”她懊恼地说，若有所思，“我曾以为我为你经历了很多苦难，可不是。我想要你，我就在那家店里遇见你，还得到了你，仅此而已——太简单了。我追到你，也不算是积极努力的结果，因为我一直太懦弱，没有上帝帮我，让我遇到你，我大概是永远没有勇气，没有办法接近你的。我还没有和残酷的世界好好战斗较量过，不像于连，不像大卫，不像汉斯，但我却什么都得到了。”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神情伤心欲绝：“因为你太容易就得到了我，结果现在，你没了惊喜和新鲜感，甚至对生活产生了厌倦？你不想要我了，想换点别的？”

“别捣乱了！”芳妮气急败坏地甩甩手，“怎么可能是那种意思！”

他脸上阴雨转晴，悠然问：“好吧，那你是什么意思？”

芳妮深吸了一口气，说：“对于一个年轻、天真、怀有理想的人，生活很困难，因为他的灵魂与冷漠的现实只能决裂，可也是在这种痛苦的精神危机中，他才会发展力量和智慧，完善人格——而最后，为了理想战斗的结果，无论是幸福、死亡、妥协，都得来不易。

可是我，既没有死去，也没有妥协，我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得到了你，得到了幸福，然而它却来得那么轻而易举——这不完整，我不完整。”

看她说得认真，克里斯蒂亚诺总算忍住笑意，清了清嗓子，勉强正色。

“那么，我现在立刻甩掉你，和你离婚吧。”他一本正经地说，“那样，你就可以去了解生活，经历苦难，适应苦难了。你或许还会顺便换几个男人体验人生，结果越来越思念我，却偏偏不能和我在一起，必须继续承受折磨，锻炼自己。等到五年——不，五年后你还是太年轻，十年后，你终于长大成熟了，我再和你在一起，完成圆满大结局。”

说着，他竟真的作势摘下手上的钻戒。

芳妮立即变脸，一把按住他的手，气鼓鼓地跺脚挥拳：“去你的！你这么玩我，我可没机会成长发展，只会马上疯掉坏掉，心理变态，然后对你做出各种可怕的事，和你同归于尽！”

克里斯蒂亚诺扭腰闪避她的攻击，欢快地咯咯大笑，而后一把将她抱到怀里，不顾她的挣扎，抬起她的下巴连连轻吻，打情骂俏的场面惹来几名游客侧目。

“受不了的话，就被我惯坏，继续躺在终点享受幸福好了。”他揶揄地说。

她捂着自己的额头，欲哭无泪，暗想，这当然得不到任何人的理解，而克里斯蒂亚诺身心健康乐观开朗，也没有哲学家自我折磨的习惯，自然不会例外。她现在只想把所有傻话都吞回去。

“啊——！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你别笑了！”她绝望地挥挥手。

克里斯蒂亚诺立刻不再嬉笑，拉着她的手，好声好气地道歉。

“不，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嘲笑你。”他说，安抚地吻吻她的额头，“你慢慢告诉我吧，我会理解你的。”

芳妮半信半疑，然而葡萄牙人温柔诚恳，目光温和，很快令她放松了下来。于是，她闭上眼睛，尽量平心静气，而后望向头顶悬挂的翼龙模型，神思恍惚。

良久，她正视着他，呓语般的声音自唇间溢出：“二十多亿年前，我的祖先是个最简单的原核细胞，而演化的本身是没有方向，没有目的的，只要过程中有一点点那么偏离，就会走上无法回头的死路，今天的我也就只会是一条鱼，一只猪，一个蠕虫，一个完全无知无觉无意识的细菌低等生物。

地球存在过的生物，百分之九十九都已灭绝，而一个原核生物，在几十亿年的时间里，一步都没有出错，每次都够幸运，挺过无数生存危机和五次物种大灭绝，逐步长出神经系统、血液循环、大脑、脊椎、手脚，从单细胞变成后口动物，鱼类，两栖动物，哺乳动物，再变成猿猴，变成人，觉醒情感和自我意识，整个脆弱的链条一次都没断裂，这是个简直不可能的奇迹，你明白吗？”

克里斯蒂亚诺静静地聆听着，仔细领会其中的意义，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

“而我生下来，遇见你，得到了你，这个过程，短短十几年，却是和整个生命演化史同等的奇迹，你明白吗？它就这么发生了，很让我头晕。”

他莞尔一笑，面容绽开晨曦光华：“我明白。”

“我寻找答案，寻找意义，追求最美，最好的东西——而我居然真的做到了，还是在十八岁的时候，以消极被动的方式得到的。年轻总是好事，可是，我这么快，这么容易就得到了你，得到了幸福，达成了一辈子——甚至几十亿年的时间所能追求的终极目标，我接下来又要怎么办呢？除了保持现状，我想我再也没有更好的事可做了。”

他以温和的神态耐心倾听，不时点点头表示理解，而后认真沉吟了一阵。

“你太年轻就得到了太多，站到了命运的巅峰，现在没有了动力和方向？”

她想了想，不确定地说：“也许吧。但是——这也未必是一个问题，我只是还没习惯这样的状态。”

克里斯蒂亚诺微笑着摇了摇头，双眸如迎着晨光诞生的小鹿般映出无限蓬勃的生机与活力。

“不停止，不知足是好事。”他说，跃动的眉宇间神采飞扬，“但你没必要担心。因为，生命是无限的，活动的，永远不可能停滞，就像我们的爱情一样。”

美丽的阿波罗身上旺盛灿烂的光芒迷人眼目，沁人心脾，芳妮不得不表示信服。

然后，她探究地问：“假如有一天，你得到了欧冠五连冠，拿了7个金球，赢得欧洲杯和世界杯，你还破了所有能破的记录，集齐了所有集体个人荣誉，成就超过了贝利，你会怎么样？”

克里斯蒂亚诺仔细思索了一阵，耸耸肩说：“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又确实老了，失去了每天的动力，也许我会立刻退役吧，不过——”

他顿住，微微地笑道：“即使如此，我的生活也远远没到衰落甚至结束的时候，我还有很多事可以做——和你一起。我想，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永远都会觉得，生命才刚刚开始，始终有更好的前景等待我去探索。”

听到最后，她忍不住笑了。

“真的吗？”她轻声问。

“当然。难道和我在一起，你没有这样的感觉吗？”他反问道，哀怨地叹息起来，“那可太打击我了。”

不等她应答，他便是莞尔一笑，温柔地贴到她耳边。“你要知道，我并不是某种奖赏，战利品，或者特洛伊的海伦。”他说，眼底荡漾着柔波，深情动人，“我是你丈夫，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一起活着，一起经历。”

她缩在他怀里，心脏在暖流中颤栗起来，突然长出了一口气般宽慰。

——她或许还太年轻，太浅薄，不足以透彻地认识自我，活到极致，但克里斯蒂亚诺是永恒的青春与美丽，生命始终鲜活燃烧。如今拥有了他，与他共享此生，她当然也顺理成章地享有同等的力量。

“我知道。”她低声说，抱紧他的肩背，“谢谢，克里斯。”

他轻拍着她的后背，微笑道：“那么现在，你想到你有多少该做的事了吗？”

她仰起头，思想又奔驰到了太空去。

“太多了，多到无穷无尽，多到无法完成。”

他一脸讶异，似乎难以理解前后转变：“为什么？”

“宇宙太大了。”她唏嘘感叹，“时间不可战胜，一切终将逝去；空间无穷广博，肉身不可把握；真理渺茫遥远，永远无法抵达——多少天才死于这种绝望？

克里斯蒂亚诺还懵懵地没跟上她的异想天开，她便热血沸腾了起来。

“不过，身为地球上唯一的智慧生命的荣耀与尊严，就是永远挑战不可能，不懈探索至死方休。”她握了握拳。

他轻声笑了笑，戏谑地扬扬眉，眼里充满溺爱：“对极了，宇宙那么大，生命那么短，你还要征服星辰和大海，从十八岁开始，根本不算早。我等你研制宇宙飞船，带我到火星看日出，或者造出时光机器，带我去恐龙时代冒险。”

她吃吃地窃笑起来，竟真的仔细考虑了一会儿，为难地说：“那我还要重新学数理化才行，太难了。”

他丝毫不以为意：“你是个天才，这有什么关系？你需要做的就是尝试然后努力。实在不行的话，简单点，做你擅长的也行——我不是你的缪斯么？你就为我写部诗集出来。”

她眼睛一亮，兴奋地跳起来吻他，认真点头：“但丁和莎士比亚做的事，我也要为你做，即使我不如他们。”

葡萄牙人粲然一笑，宠溺地亲亲她的鼻尖：“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想了想，问：“如果我现在觉得上大学很没劲，更想到非洲救济难民，或者扛着枪去保护野生动物呢？”

克里斯蒂亚诺没有回答，抬起手，轻柔地抚过她的发梢，以全身心的珍爱回吻她，魂灵里流过玫瑰香气。

甜蜜的晕眩后，他扶住她的手臂，柔声细语道：“尽情发挥你离谱的想象力好了，想到什么就直接去做，我与你同在，永远支持你。”

她眉飞色舞，突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你确定？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态度坚定，毫不迟疑。“当然。”

“那好吧。”她盯着他的脸，吞了吞口水，“我真的很想进你的后门。”

他愣住，气得直翻白眼，两颊泛红，抬手就是一个暴栗。

“你没得救了，我懒得理你！”他摆摆手，转身把她抛在了背后。

芳妮慌忙扑过去一把抱紧他的腰，死不放手。

“你骗我，你说到不做到！”她埋怨道。

他半推半就地挣扎着，冷哼一声：“你越想要，我越不给你。”

“为什么？我会很温柔的。”她好言相劝，“别害羞嘛。”

“就是不给你。”他不屑一顾，“这样还能为你的生活带来更多冲劲和动力，我对你多好？”

她噎住，眯起眼睛，咬牙切齿地说，“好，我一定会彻底征服你的！”

“如果你有这个本事的话。”他抛了个媚眼，突然拉开她的手，转身逃跑。“来啊！”

她赶紧追了过去，和他在展馆走道间追逐嬉闹起来：“该死的骚货，停下！”

“没门。”他回头做鬼脸，“想抓我就跑快点！”

她几乎追上了他，却差之毫厘：“你真讨厌！”

克里斯蒂亚诺停在电梯扶手边，俏皮地向她送上飞吻。

“你知道你爱我，亲爱的小龙。”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这是一个中二话痨，脑子是不正常的，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快崩了_(:з」∠)_脑阔疼...某种程度上现在的更新好稳定啊：）

bytheway不要指望一个清高中二不正常的文青病女主会有严格意义上的事业线这种东西……没有的，不会有的，我大概也是永远写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