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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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是铅灰色的,芳妮郁郁寡欢。不知道是真有唇语专家翻译还是谁泄了密,反正全世界都知道她当时毫无下限的鬼叫了，结果她又跟着这场比赛五子登科反超梅西登顶射手榜的男朋友一起上热搜了。

而当天晚上，这葡萄牙妖孽令她昏天黑地颠三倒四的，她也说不清做满七次了没有。她觉得现在偷看她的人似乎尤其之多，他们大概也都在偷偷研究这个问题。

她很后悔今天没穿得严实点，唯有尽量把衣领拉高，遮住锁骨和脖子上明显的红痕。本来她可以不怕羞，甚至任由拍照,接受旁人的艳羡和调侃，可是今天她尤其胆怯，整颗心都像在风中发抖的破布。

因为终于有人掘地三尺，挖出了她和克里斯托弗的短暂交往,以及一张共进晚餐的合影。

虽然她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那张合影也非常保守规矩,并不损害她清纯的形象，不过依据爆料整理，她分手的时间和认识克里斯蒂亚诺的日子挨得很近，有人便试图据此判决，她是抛弃了男朋友,才火速勾搭上了高富帅，而就凭克里斯托弗一次比一次更鄙夷的眼神，等到媒体找上门哪天，她打赌这个傻大个一定会为此背书,大肆攻击她。

万一她要倒霉，被说成放荡拜金也就认了，然而一旦闹大了，最没面子的是克里斯蒂亚诺。

她不想让爱人为她烦心，也觉得她该找克里斯托弗聊聊，却又怕应付不当，越弄越糟，结果今天两次与他擦肩而过，都没法开口叫住他。

芳妮叹息着，又开始胃痛，忍不住觉得自己是个累赘负担，对克里斯蒂亚诺什么好处也没有。她不该出名，她什么都适应不了，什么都不会处理。她一向只适合安静地藏起来，才能省了困扰，也省得给克里斯蒂亚诺找麻烦。

好在那破事目前还没太多人在意，克里斯蒂亚诺也丝毫未受影响，正是情场球场双重得意的状态。

饭前，她还发现他悄悄换了INS头像。那张图是她看球时被截下的花痴表情包之一，她的眼睛被某位网友P上了两颗爱心。

芳妮好笑地摇了摇头，然后男朋友每天休息时间的例行电话就打过来了。

“下午好，机智的天才。”

她瞬间脸红——自从看了那个羞耻的文档，他就跟这称呼过不去了。

“不许再这么叫，笨蛋。”她没好气地说，“还有——你的INS头像是怎么回事？”

“很可爱，不是吗？”他轻快地笑道，“有什么问题？”

她无奈撇嘴：“好吧，随你高兴。你的训练结束了吗？”

“是的，我准备洗澡了。”他回答，“你呢？下课了？今天过得怎么样？”

她挺想说一句badashell，到底还是忍住了。

“没什么，越来越好了。学校出了通告之后，很少有人偷看我，偷拍我了。”

“真的？你听上去有气无力的。”克里斯蒂亚诺很怀疑，“是我不该换头像？还是你又在网上看到什么东西了？”

她慌忙干咳了一声。“不，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感觉没劲是因为，我听了一节高等数学，现在觉得自己是个白痴。”

他奇怪地问：“你什么时候对数学感兴趣了？”

“本来不感兴趣，但我想学天文，就得数学和物理。”

“为什么你又突然想学天文呢？”

她放弃廉耻，让中二之魂燃烧到底：“因为我要去征服这个宇宙，给你星辰大海——最低限度，我至少也要发现一个新的星系，然后冠上你的名字送给你。”

克里斯蒂亚诺果然被逗笑了。

“谢谢，我机智的小天才。”他轻声说，声音温柔如细雨润物，“你下午没课是不是？”

想到半天的煎熬总算要过去，她不禁如释重负地一笑。“是的，今天你想出去吃饭吗？”

克里斯蒂亚诺在电话那头沉吟了几秒，犹豫地说：“唔，我正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我们的主教练请我们待会儿聚餐放松，可以带女伴一起。”

“噢。”她为难地摸了摸鼻子，觉得那种场面比起在学校被围观也好不到哪儿去，更别说她当初还冲进皇马基地在所有人面前出过那么大的洋相。可如果人人都带女伴，她却不跟着克里斯蒂亚诺，让他孤零零的，怎么看都不像话。

终于，她下定了决心。“那我陪你一起去。”

“不，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推掉。反正，我也更喜欢待在家里。”

她条件反射地连连摇头——她可不想让克里斯蒂亚诺显得不合群。

“不，不，我要和你一起去。”她急急地说，“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你不会不自在？”

“别那么看不起我了。我能做好你的女朋友的。”

“那好吧。”他迟疑地答应，“总之，这也不是什么正式场合，只是放松聚餐而已。”

“我一点也不紧张，克里斯。”她强调说。

克里斯蒂亚诺嘀咕了一句什么，她没听清楚。

“嗯？”

“没什么。”他说，“我要挂了，待会儿来接你。餐厅就在你学校附近。”

“那你告诉我在哪，我可以自己直接过去，更方便。”

“好。”

皇马一线队更衣室内，大部分队员都已褪下了被汗水浸湿的训练衫，唯独克里斯蒂亚诺，和女朋友聊完了电话，还一动不动地坐在长凳上，目视前方，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芳妮今天心情不好。

她在他面前总有一份过度的羞耻心，因而老是不肯完全坦白自己的感受，然而她再怎么努力掩饰，她的情绪对他来说也和摊开的书没什么两样。这段时间以来，她胸中郁积的烦闷，怯懦，还有那种百般驱之不去的自卑感，他就仿佛亲身体会一般感觉透彻。

估计又是因为出名的是非吧。

他本来该努力避免让他们的关系过分暴露于公众。她不适合名利，不适合公众，不适合人情世故，只适合音乐、花朵、诗歌、爱情，适合宁静无争，做天马行空的好梦，畅游星辰大海。

他或许是她理想中的完美情人，白马王子，然而讽刺的是，很大程度上，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所能给她的生活却必然是她理想的对立面，至少未来可预计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这样。

一想到这，克里斯蒂亚诺心里就堵着不舒服，甚至有些无助无奈。他生得够漂亮，够讨人喜欢，然而除此之外，他对自己的爱人却没什么实在的好处，物质享受她不需要，努力哄她开心又有力所不能及之处。

一丝细微的不和谐都会对她敏感的神经造成伤害，而他毕竟无法时时刻刻保护她，也没法要她不去上学，就算在家里，她只要一上网，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都总会难受一整天。现在，他都不敢确定和自己在一起，她所得到的幸福快乐是否真的注意胜过一切烦恼折磨。

想着想着，他又有些后悔了，不知道是不是该推掉聚餐。他的小龙是个天真怯生又爱逞强装老成的傻妞，待会儿估计非羞死不可。

“怎么了，克里斯？”队友推推他的肩膀，“这么想念女朋友？那就快走吧。”

他回过神，随意摆了摆手，正打算去洗澡，刚一抓住训练衫下摆，却有些迟疑——他脖子上的吻痕都已经被取笑半天了，脱下衣服还得了？

——算了，他们爱笑就笑个够吧。

这般想着，克里斯蒂亚诺把心一横，闭上眼睛，一把脱下训练衫，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然后四周微妙的目光果然一个接一个地飘到了他身上：他的颈项、肩膀、胸口、腹肌上全是红红的爱的印迹，看起来香艳无比。

有人开始戏谑咂嘴了。

“哇哦。你女朋友可真厉害，克里斯。”

克里斯蒂亚诺禁不住有点脸红了，很想把衣服穿回去，并懊恼地埋怨起了罪魁祸首——他的身体再美，她也用不着这么凶狠吧？

而那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开始了不可描述的揣测。

“看来真的有七次了，是吧？这是和你的进球数成正比的吗？”

克里斯蒂亚诺羞恼地挥挥手。“你们那么羡慕的话，就去找自己的女朋友体验一下。”

队友的眼神更揶揄了。

“谁进球都没你多，没这样的烦恼。

“老实说，你受的了吗，克里斯？”

“我还记得曾经有人告诉我，他女朋友温柔又害羞。”

他气急败坏地说：“我哪方面都是最强的，每天七次都不是问题。而我又帅身材又好，我女朋友对我当然热情，这和她容易害羞，需要我的保护没有什么冲突！”

说罢，克里斯蒂亚诺在一片欢笑声中愤然背身而去，躲到一边淋浴洗澡。

皇马聚餐选定的这家意大利餐厅芳妮不巧来过不少次。

因为某些回忆，那让她感觉不太好，想到之后将要面对的社恐噩梦就更不好了。但她还是来了，而且抵达的时间与克里斯蒂亚诺先后相差不超过二十秒。

一见了他，她就像坐牢出狱了一样高兴，第一时间拉住他的手，和他喁喁细语，分别不过半日便有种久别重逢的亲密喜悦。

“想我了吗？”他吻吻她的额头。

“当然。”她低声细语，下意识地往他身上靠，“我回家了。”

他微微一笑，轻轻揽住她，用温暖将她包围。

然而在这总归还是远远比不上在家里独处自在。

在主教练安切洛蒂的邀请下，皇马一线队成员来了一大半，各自带着妻子或女友，很快挤满了包厢。打招呼的时候，芳妮觉得这些人看她的眼神特别滑稽，也不知道是因为她上次开车冲进基地的事，还是因为她在伯纳乌看台上出的洋相。

“上次，你还是这里唯一的单身汉，想不到你这么快又坠入爱河，顺便回到射手榜首了。”教练向他微笑说。

克里斯蒂亚诺搂着她的肩膀，愉快地回应道：“爱让我更强大。”

好多人都笑了，目光纷纷聚焦于他们脖子上奇妙对称的红痕。

克里斯蒂亚诺泰然自若，笑得一脸轻松，芳妮倒也想跟着一起笑，本能反应却还是拿头发遮脸，然后往他的胸口躲。

这顿饭不比她想象中更糟，也没有更好。尽管说说笑笑的氛围确实并不严肃，她的羞窘也得到了足够的包容，然而在这一桌大球星，还有他们或是美艳风情，或是大方得体的女伴之间，她怎么也放不开，只能默默做哑巴，继续烦恼怎么找克里斯托弗沟通。马塞洛的妻子一度好心和她搭话，但跟她聊高定时装、香水、高跟鞋，简直是对牛弹琴。

她多希望这又是赛后，那样她就只要在痴呆状态中盯着美人傻笑就够了，什么尴尬的感觉也不会有，而且不会再想到那个不可爱的克里斯。

他的队友对于她异常的羞怯和疯癫大概一样那么惊奇。

饭吃到一半，马塞洛看着她，问了克里斯蒂亚诺一个问题：“克里斯，你女朋友是双重人格吗？”

他咯咯直笑，然后认真回答道：“没错，在我面前出现的是主人格，其他时候是副人格。”

副人格主导的芳妮无地自容，只能低头尬笑。

她真羡慕克里斯蒂亚诺随时都谈笑自若，爽朗大方。他曾经是个敏感孤独，受人嘲笑的乡下小男孩，可如今的罗纳尔多哪怕和总统、高官、王储、君主面对面时都一样自信从容。

不知道他的队友会不会也在心里拿她和前任比较，觉得她太稚嫩怯生之类的。

克里斯蒂亚诺留意着她的窘态，突然抓起她的手，轻轻一吻。

“不习惯？很快就能回去了。”他悄声对她说。

她愣了愣，强笑道：“不，没关系。”

他无奈摇头：“你今天本来就不对劲儿。”

“我哪有不对劲儿？我正常得很。”

“撒谎。”他斜视着她说，“你肯定又在网上看到了什么，又在胡思乱想。”

芳妮低垂着脑袋，嚅嚅地说：“不是这样。”

克里斯蒂亚诺沉下脸，低声威胁道：“你要是不老实说清楚‘高等数学’的真相，我就七天不和你睡觉。”

她怔住，哭笑不得，默默瞪着他不说话，而克里斯蒂亚诺只是冷哼扭头，俨然要说到做到。她被戳中了死穴，只好乖乖投降。

“我在想我前男友的事。”她说。

他的脸色突然更难看了，用看负心汉的眼神怒视着她。

“一个月不要进我的房间。”

芳妮呆了呆，忍俊不禁，好笑地弹了弹他的额头。

“明显不是那个意思。”她转了转眼睛，眉头逐渐皱起。“只不过，我们以前交往过，已经被知道了。他现在又很恨我，我担心他会乱说话。”

克里斯蒂亚诺好像一下子松了口气似的，握着她的手，莞尔一笑。

“就是为了这种小事？”他用温柔的语气说，“那你不用再想了，如果你真的很担心，我会让朋友处理的。”

她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发，轻叹道：“我本来想自己解决的。”

他歪了歪头，促狭地笑道：“你想怎么解决？用龙的力量揍他一顿，逼他什么都不许说么？省了吧。”

她憋屈地咬着嘴唇，小声说：“我只是不想给你找麻烦。”

葡萄牙人温和地笑笑，轻轻揽住她的腰，咬着她的耳朵低声细语。

“有名的是我，这种麻烦严格来说也是我带来的才对。”他说，声音压得低沉磁性，“再说，我嫉妒心不算小，可不喜欢你偷偷和前男友打交道。”

她耳根红了，心弦跟着他的嗓音发颤。“好吧。”

他那双有魔力的漂亮棕眸逼视着她，又问：“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吗？”

芳妮被迷惑得晕乎乎的，老老实实想了想，说：“我有段时间经常和前任在这吃饭，算不算？”

她顿了顿，做了个拉眼角的动作：“某一次，有人歧视我，他还帮我揍了他一顿。那时候，我还挺喜欢他的。”

她这回似乎诚实过头了，因为克里斯蒂亚诺马上不高兴了，嘴巴又撅了起来。

“你再提前任，我真的不让你进我的房间了。”

芳妮哑然失笑，用力戳了戳他的脑袋。

“少来了，我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几乎都在想，如果他是你就好了。”她没好气地说，“你倒是爱过不止一个女人呢，我都不知道从谁开始嫉妒。”

克里斯蒂亚诺不禁得意地翘起嘴角，轻轻捧着她的脸，微笑道：“谁都不用嫉妒，我们只属于彼此。”

她两颊生晕，禁不住抬起头，吻上他的嘴唇，但顾忌四周的人，又不敢过于投入，只好蜻蜓点水。而克里斯蒂亚诺却勾着她的肩背，还以一个更持久的深吻，让她晕乎乎的浑身发软。

良久，他松开她，一言不发地与她对视着，渐渐扬起眉，十分享受她眼中的迷恋。

芳妮好不容易回过神，马上往旁边瞥了瞥。周围的球员要么眼观鼻，鼻观心，要么直接投以戏谑的眼神。她的脸烧着，轻轻朝葡萄牙人身上推了一把。

“他们在笑。”她不好意思地说，又下意识地企图拉高衣领。

“你害羞什么？”他横了她一眼，指指自己的脖子。“我的比你严重，还全身都是，在更衣室里已经被笑了半天了。”

她盯着那抹红痕，想象美人玉体被围观的情景，突然乐了，失笑道：“是吗？”

“看来你很得意。”他用嗔怪的语气说，压低声音，勾起一抹魅惑的笑意，“好吧，你做到了，马德拉岛的玫瑰被你标记为私有了。”

她可受不了他这般勾魂夺魄的放电，不由吞了吞口水。

“你想把我主人格逼出来吗？”

葡萄牙人俏皮地歪着头，卷翘的长睫毛翩跹扇动。

“那你会做什么呢？”他问，天真的小鹿眼故作不解地看着她。

她一个激灵，咬了咬牙，坚决抵抗扑倒他的冲动。“够了——我不会再在那么多人面前做丢脸的事了。”

他轻声笑了笑，忽然贴到她耳边，悄声问：“那你想和我独处一会儿吗？”

她愣住，条件反射地点头。

“当然。”

“卫生间就在旁边。”他的声音更低了，“你可以先去看看。没什么人的话，发消息给我，我去找你。”她激动得热血直冲脑门，而克里斯蒂亚诺又戏谑地补充了一句：“别这个表情，小色鬼，最多只让你吻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