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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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条欧皇命格、际遇离奇的咸鱼和死水母,芳妮认为自己也算是身经百战,经受过的冲击也足够丰富，应该没那么容易再产生超现实的感慨了。

然而她错了。

絮絮叨叨的家人，热气蒸腾的家常菜，生养她长大的安全巢穴，由市井烟火构成的背景和摇篮，一切都和她曾经习惯的一样那么琐屑平常——如果不是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正坐在她身边的话。

他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被一屋子的人用看待外星人的眼光盯着，耳边那些听不懂的闲话似乎也没令他不自在，一边吃饭,一边向众人微笑示意，代替语言问候，不时还向包办了这顿饭的外婆竖起大拇指表达称赞和感谢。

而芳妮几乎没吃下几口饭，偶尔机械地依照克里斯蒂亚诺的要求翻译对话,被时空交叉错乱的持续冲击得浑浑噩噩，不知所措。

除了母亲,几个长辈对克里斯蒂亚诺都十分陌生，最多只对C罗这个名字有些模糊的印象，倒没有太难接受玄幻的现实，很快便以家长特有的挑剔态度审视起了她这个天外飞来，高大抢眼,且据说是个著名球星的外国男友，并仗着当事人不懂中文，直接喋喋不休地开始当面讨论研究。

“小姑娘现在真的滑头了，一声不吭,偷偷带男朋友回家。”

“长大了嘛，正好带回来看看也好。”

“这人长得好高。”

“是足球运动员啊？”

“对啊，老有名的，好像还是现在全世界最有名的一个。世界杯的时候上过新闻联播的。”

“这么厉害？”

“唔，不灵不灵，这种人最安定不下来，肯定没法好好过日子。而且将来总不见得让她嫁到外国去吧？”

“但是卖相长得好，小姑娘肯定喜欢，也没办法。其实他看上去蛮有礼貌，脾气也好，人应该不坏。”

芳妮在迷惘中分出了一分注意力观察他们的脸色，留心那些对话，只觉这一切都太过荒诞了，她还没法进入正常的思考和感受状态，更无法相信克里斯蒂亚诺会与她所过分熟悉的家庭产生联系，尽管事实的确正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至于其他更了解C罗的人，受了石破天惊的刺激，比她也好不到哪儿去，花了好长时间才敢确认自己没有出现幻觉，反应各自精彩。

她表哥从头到尾保持沉默。

作为巴萨球迷，他有多喜欢梅西，就有多熟悉克里斯蒂亚诺，而得知表妹对死敌的迷恋，他自然嗤之以鼻：“他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吗？”

而此后，他几乎一逮到机会就要挖苦她，比如：金球又是梅西的，C罗该哭了；皇马又输了，C罗碌碌无为；贝尔现在表现更好，还更年轻；葡萄牙被虐杀了，下届世界杯C罗就33了……芳妮当然总会第一时间被惹火，而他也总会第一时间笑呵呵终止话题，因为她“只会看脸不会看球”。

她一度忍无可忍：“你丫再这么欠打试试？！”

他得意洋洋：“又怎样？叫C罗飞过来打我？”

显然，他可死活也想不到，芳妮真有本事这么干，只能惊恐地偷瞥着忽然即将成为他表妹夫的C罗，默默怀疑人生。

妈妈受的惊吓更严重。

沉迷明星不可自拔怎么办？芳妮给出以下回答：摘下那颗星。

她不得不对女儿佩服得五体投地，而由于震惊过度，情况也远远偏离了任何预期，她头脑一片混乱，只能一边不断以一副惊恐的表情偷瞄克里斯蒂亚诺，一边哆嗦着问长问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芳妮自己都没有本事回答，默默看了看身边的克里斯蒂亚诺。他没有一点巨星架子，熟练地使用筷子夹菜吃饭，笑容温和，阳光俊朗，身上有种从长久的青春里散发出来的清爽气息，即是温柔质朴的亲切，也是卓荦不群的脱俗。

在此之前，她与他朝夕相对，时常也会陷入恍惚，感慨他像一个耀眼到失真的美丽幻想，而这一刻，在这个最不应该的地方，那种梦境穿越的倒错感强烈得前所未有。

“我也不知道，玄学。”她只得说。

妈妈当然不满意这么玄的回答，冥思苦想了半天，问：“你怎么认识他的？难道是每天去堵他，跟他要签名？”

她很不高兴母亲这么不了解她。“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是买衣服的时候遇见的。纯属偶然，缘分。”

这听起来大概比玄学还玄，妈妈显得更是难以置信。“C罗跟你到一家店里买衣服？”

“嗯。”

“什么时候？”

“年初。”

“年初？等等，C罗跟那个伊莉娜分手，难道是因为你？”

芳妮无奈苦笑，倒还真挺希望自己有这等魔力彻底击败那个女人，却只怕实情是相反。“是在那以后的事。”

“好吧，那么他对你好不好？”

“好得一塌糊涂——顺便，他一点也不花，他特别专一。”

母亲的表情明显透出怀疑。

芳妮猜都猜得出她在想什么，厌烦地摆了摆手：“好了，这些以后再说，反正我中彩票了。”说完，她低头扒饭，拒绝再开口。

母亲只好又把目光转投向克里斯蒂亚诺。她看着看着，仿佛又陷入了不可置信的冲击，颤抖不语。

对上来自她母亲的视线，克里斯蒂亚诺礼貌地点头致意，并回以一个完美的笑容。

“这是你妈妈，对吧，小龙？”他扭头问芳妮。

“呃，当然。”

他暂时放下碗筷，探究的眼神在她们母女之间徘徊了一阵，最终停留在了恋人的脸上。然后，葡萄牙人那特有的，异常清澈而专注的目光不知不觉间便溢出了深情的笑意，让她在这虚实颠倒的荒谬境遇中也不得不脸红心跳。

“原来你的漂亮眼睛是从妈妈那儿来的。”他愉快地说，就像好奇的孩子找到了一个有趣的大发现，“不过，你的眼神看起来要傻得多。”

他话语中的亲昵爱意让她感到一阵快乐的暖流，但这丝毫也没能使虚幻的体验凝实起来，反而使她更觉得迷惘晕眩了。

于是，她愣愣地问出心中纠结的疑惑：“你到底怎么会在这儿的？”

克里斯蒂亚诺好像根本没听到她的问题，继续用那天真热情的神态研究她的脸。

“你该修眉了。”他嫌弃地说，戳了戳她的眉毛，“这让你看上去更傻了。”

她怔了怔，看着他那风情艳丽的上挑细眉，颇想要苦笑。

分神了一瞬，她马上又奇怪地追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葡萄牙人笑而不语，拒绝回答。

突然，他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她的姐姐，并第一时间换上了英语。

“你一定是芳妮的姐姐吧？”他浅笑道，漂亮的棕眸径直注视着她，“忘了说，生日快乐，真抱歉我没来得及准备一份礼物。”

仅仅一个眼神就让芳妮看出，目前为止，家里对克里斯蒂亚诺最有好感的人就是姐姐。

“你太客气了，谢谢。”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克里斯蒂亚诺目不转睛地盯着姐姐看了一会儿，又再望向她们的母亲，感慨道：“我现在明白我女朋友为什么那么好看了——妈妈年轻美丽，两个女儿也一样。”

以他令人炫目的俊美外表，当他用真诚的态度称赞女人时，大概十个有九个都会立刻投降，而剩下一个会直接疯掉。因此，姐姐一下子就乐了，而她们那一贯最唏嘘衰老色褪的母亲也不禁微笑。

然后，姐姐小声对她说：“我本来不觉得C罗有多帅，但本人真的好看得闪闪发光啊。”

芳妮禁不住欣喜，忘怀苦恼，自豪地搂住男朋友的腰。“羡慕了吗？”

姐姐偷瞥了一下他那紧裹在T恤和牛仔裤之下的火爆身材，向她竖起大拇指：“你强，现在全世界的雌性生物都得羡慕你。继续努力把超级高富帅私有化吧——我今年的生日愿望会包括让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的。”

她哑然失笑，拱了拱手：“那真是谢了。”

克里斯蒂亚诺虽然听不明白她们的对话，但观其情状，也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不禁愉快地挑了挑眉，面露得色。

然后，他又歪着头，故作不解地问她：“你们说了什么？”

她好笑地揶揄道：“说你帅得发亮——是不是很开心？”

克里斯蒂亚诺的确很开心，即使想尽量表现得矜持稳重些，也忍不住抿嘴发笑。

然后，他故作不屑的横了她一眼：“帅气并不是我唯一，也最突出的优点。”

她忍俊不禁，几乎又想要吻他，忘情地投入与他亲热了。然而，没等她付诸行动，她所身处的环境便又猛然给她的热血降了温，令她回到了乱七八糟的现实中，千头万绪理不清。

于是，她迷惑地微抬着头，问：“你到底为什么会过来，克里斯？”

克里斯蒂亚诺却依然无意回答，直接忽略，并狡黠地咧嘴一笑，忽然偷袭，低头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

“你问题太多了。”他轻哼道。

芳妮懵懵地瞪大眼睛，这下彻底迷糊。与此同时，四周的笑语和议论也更是肆无忌惮，而克里斯蒂亚诺却若无其事，扭头又往碗里夹了个喜欢的水饺，吃得津津有味，好像干脆当所有的声音全是夸他的好话了。

“人是真帅。”姐姐不厌其烦地表达赞叹，“生个混血儿一定漂亮。”

妈妈在这一点上表示认同。“好看确实是好看。”

外公却眉头紧皱，明显对克里斯蒂亚诺印象不佳。

“看上去就不正经——男人身上一股香水味道，还戴耳环，戴项链，还一直嬉皮笑脸，老轻浮的，感觉就是喜欢在外面花天酒地那种。”

雷区被引爆，芳妮立刻露出了不快的表情，而表哥竟又在这个时候插嘴捣乱。

“对啊爷爷，他花得不得了，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快，上一个女朋友好不容易稳定了五年，听说还是因为他在外面乱搞分手了。”

外公瞬间臭脸：“真的？”

“你随便上网搜搜就知道。而且，他还有个儿子，到现在都不知道妈妈是谁。”

外公的脸色一下子更难看了，声音都提了起来。

“啊？那我外孙女以后还要去给他带儿子？”

“这倒不用，他肯定有很多钱请保姆。”表哥耸耸肩说。

沉默几秒后，芳妮突然发怒。

她伸手狠拍了一下桌子，碗里的酱油飞溅出来，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克里斯蒂亚诺也被吓了一跳，筷子掉进碗里，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发愣。“怎么了？”

她并没有回答，仅仅只是用凶狠的眼神对表哥怒目而视。“你再多嘴，立刻断绝亲戚关系！还有，他上次分手是因为那女人是个碧池，出轨是造谣！”

表哥被她瞪得怂了，讪讪地缩了缩脖子，却还是不服气地嘀咕道：“不管怎么样，C罗是不像梅西那么专一啊。”

芳妮差点气得当场爆炸，几乎就要撩起袖子，姐姐赶紧在这时拍了拍她的肩膀。

“老弟你这傻缺，现在不是打游戏你别瞎捣乱。”姐姐斥责说，“外公，你也是的，妮子现在在外国读书，难得回一次家，还特地带了男朋友，你起码给她点面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