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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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芳妮回到公寓,与合租室友陈晴打了个招呼,互相寒暄闲聊了一会儿,便接到了母亲的来电,开始和她视频通话,一五一十地交代最近的生活。
“我很好……男朋友?刚刚分手了。”
“什么?!这么快?为什么?你别告诉我是因为C——”
“跟那个谁一点关系也没有。”芳妮马上打断了她,“是他出轨了——跟老外谈恋爱,这很正常。”
母亲怔住,久久无言。好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还好吗?”
“我像有事吗?”
“没事最好,反正,你可以换个更好的。”母亲用安慰的语气说,“只要你别只顾着读书,多打扮一下,多出去玩玩——你现在一点都不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太老成了。”
只有读书令她自在。但对于任何不喜欢的事,她通常都不敢坦白,生怕伤了别人的心,惯性讨好卖乖。“我知道了。”
“下个月开始,钱你自己留着。我马上就转几千欧元转给你,去买点衣服和化妆品,你不懂的话,我给你推荐牌子。”
“呃,好吧,随便。”
“别随便,我认真的,知道不?”
“好吧,知道。”
通话结束后,芳妮百无聊赖地放下手机,坐到床头发呆。
那笔钱前前后后大概得过一个星期才能回到她户头里。她现在倒是想到了一个用处——她现在的电脑配置太差,才装了几个RPG,就卡到当机,她可以换台新的,接着再买一台PS4,再多买几套游戏……
不过为了避免惹恼母亲,她多少也该买几套新衣服意思意思,还有化妆品也一样……即使她不想用,也至少让母亲知道她为此付出了努力,那样应该就不会有人不高兴了。
然后,她又开始发呆。
总是过分易感,却缺乏活力和野心,自我抑制的折磨和孤立的苦闷便在无声无息间累积增长,无人能填补心里的虚空。她觉得很累,很困,想要睡一觉,可是她的脑子却清醒着,沉浸于一种绵里藏针的钝痛感。她想象很多,思考很多,可没有一样落得到实处,全是些无意义的泡沫,就像坏掉的显示屏里铺满的雪花。她想躲入自我构造的幻想世界,却有一股重力拉扯着她,把她留在地球上。
她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无疑,克里斯托弗当初也不曾了解她,认清她,之所以犯傻追求,无非是热血上头的结果。同时,他恐怕也受了错误的幻想所蒙蔽,对她的期待偏离了实际,而出于一点执拗,无论随后发现她的真实本质是多么令人失望,他也不肯悔改放弃,继续垂死挣扎,非要给自己个交代似的……这种情况下的把持不定,也是顺理成章了。
与她同屋共住的那个女孩本来在听音乐,见了芳妮这副愁闷的模样,又刚刚了解到她失恋的遭遇,不禁对这位一向文静随和的室友大感同情,自觉有安慰她的义务,便摘下了耳机,走近她身边。
“你还好吗?”陈晴问,“其实这种事,我也遇上过的啦。”
芳妮微微一怔,讪笑道:“啊,那个事,没什么,我刚刚只是在思考人生而已。”
陈晴友善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管怎么样,开心点,多出去玩玩也好,别老是闷在屋子里。”
她想了想,叹息着点点头:“我待会儿还要再出去逛逛。”
“你要去哪?我们一起怎么样?”
“嗯——书店。”情知对方毫无兴趣,她苦笑了一下,从床上起身,“不,谢谢,我自己去就够了,没事的。”
陈晴果真讪讪地摸了摸头,眼神显得十分不好意思。
然后,她仔细想了想,决定对室友作出些补偿,便笑着向芳妮建议道:“你要出门的话,化个妆吧——你不会没关系,我帮你。跟上次一样。”
芳妮愣住,连忙摆了摆手:“呃,谢谢,不,不用了,我只是去看书——”
“那也是出门。”陈晴坚持,直接拿来了自己的化妆包,“你妈说得对,你是该注意一下形象了。”
“真不用了,又没人看。”她推拒道。
“打扮又不全是为了别人。”室友严肃纠正,掏出了一瓶隔离霜,“你不觉得自己漂亮了,走在马路上,都会自信很多,开心很多吗?而一旦你自信又漂亮了,那种不尊重人的racist大概也不敢老是上脸了——瞧,只要你肯打扮一下,可以为黄种人争光。”
对方的意志很坚定,热心很强烈,若受了拒绝,必定感到失望不快,甚至使彼此的关系产生不可弥补的裂缝——芳妮产生了这种神经质的胆怯。于是,她不敢再抗拒,只好放任她折腾自己的脸。
“这么说,我以前是给黄种人丢脸了吗?”她干笑了一下,尽量显得幽默放松。
“嘛,只能说,你个人形象更好的话,肯定能提升别人对亚裔的整体印象。”陈晴说,为她擦BB霜调整肤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鹅蛋脸,三庭五眼……眼睛又大又双……唉,你其实很好看,老天赏饭吃,干嘛不学学化妆?还有,你真该用用护肤品,敷敷面膜,别浪费底子。”
她越来越不自在,抵触感越来越强,然而她怯懦无比,更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惹人扫兴,只得弱声弱气地说了一句:“没必要。”
“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室友一脸恨铁不成钢,“闭上眼睛,给你画眼影——这颜色怎么样。”
“随便。”
“放松点,别抖——我不会画太浓的。上次舞会,我就把你弄得又美又自然,对吧?让一群人追着要你电话号码,还给你钓了个男朋友回来。”
然后,陈晴惊觉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干咳道:“呃,甩了渣男以后,这次,说不定还能给你钓个男神回来。”
芳妮不以为意,无所谓地笑笑,说:“那先谢了。”
“唉,你这少年白,该吃点黑芝麻了。我给你烫一烫,藏起来。还有眉毛——妈呀,你上次到现在都没刮过?”
室友像画匠一样认真装饰她的脸,最后的作品也着实令人惊讶:她的杏眼神采飞扬,双唇润泽饱满,形状优美,肤色健康均匀,整张脸变得容光焕发,颜色妍丽,完全遮住了疲惫和颓废。
第二次,她还是习惯不了,乃至隐隐觉得这是一副讨好世人的小丑面具,掩藏了她的真实本质。
陈晴满意地拍了拍手,宣布道:“我让你脱胎换骨了。”
芳妮对着镜子,百感交集,最后仍不得不点头表示认同,向她竖起大拇指。“强。”
“还差一点。”室友说,上学打量了她一阵,“你不能穿得像公园乘凉的大妈……34D,A4腰,蜜桃臀,别那么浪费。”
然后,抗议无效,她换上了衣柜里唯一在陈晴眼里合格的一套常服——黑牛仔外衣,紧身T恤,铅笔裤,凸出一身风流的女性特征。
她习惯了宽松衣物,觉得全身紧梆梆不自在。她也并不太喜欢自己被强调勾勒出来的身体曲线。在她看来,比起美丽,这种充满生殖崇拜倾向的体态,野蛮的性暗示意味过于浓郁,是邪恶的,不洁的。从飞速发育开始,她就一直对此感到羞耻古怪。
“背挺直。”陈晴要求道,“自信点,多好看?”
她无奈地撇撇嘴,勉强挺起胸膛。“那我走了,谢谢。”
“啊,回来路过的时候,麻烦帮我买盒曲奇饼,非常感谢!还有,千万别把脸洗掉,白费我的心血。”
“……我知道了。”
马德里日落很晚,即使到了理应入夜的时候,金黄的阳光依然铺在整个城市身上,明媚亮堂,经历了一天繁忙的工作,人们也都纷纷进入了狂欢的节奏,大广场、斗牛场、商铺、街道、夜间娱乐场热闹不衰,阴暗的地底生物看起来永无出头之日。
芳妮进了书店,想要静心阅读,避世绝俗,心里却烦忧焦躁,爬满了发烫的虫子似的,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只得草草买了两本诗集告终。
她的外在改造了,然而走在街上,她感觉不出什么自信和喜悦。因为她觉得这并不像她自然的形态。
她几次忍不住想洗掉脸上的化妆品,然而想到室友临走前下的命令,为避免看到对方不悦的表情,又只得怯怯地放弃,唯有低着头,抱着手臂,不自觉地呈现着微微蜷缩的姿态。
“刘伶身长六尺,貌甚丑悴,而悠悠忽忽,土木形骸。”
“庾子嵩长不满七尺,腰带十围,颓然自放。”
——可能的话,大概还是这样的状态适合她。悠闲旷达,不加修饰,不拘一格。
——然而这却也只是个遥远的理想。她做不到魏晋先人的潇洒自在,而仅仅只是颓靡不振。如此,边缘化了自己倒也罢了,还不断惹来主动的恶意,甚至给所有黄种人丢了脸。
相比之下,她却不得不承认,她的不自然状态,才更能受人喜爱的——舞会那天的空前成功,以及生平第一个追求者的青睐,已确凿无疑地证明了这一点。
而今天这一路上,除了再也没人向她作出“slanteye”的侮辱手势以外,与过往的行人擦肩而过时,她也明显感觉到善意取代了冷漠。
芳妮渐渐下了个可悲的结论——“受人喜爱”的定义,就是尽量以精湛的表演蒙骗他人,又或是戴上完美无缺的面具,掩饰真实的本我,而一旦出现破绽,原形毕露之日,就是噩梦降临之时,受骗者将在失望和愤怒中施以穷极可怕的报复。
而在这种种灾难性的后果中,“我和你男朋友上床了”或许只算是最为温和的一种。
走到地铁站前,经过商业区,芳妮又想到了母亲留下的任务。
虽然钱还没有到,不过她户头里的余额,应该也还够她买几件衣服,她不如趁此机会解决了这件事。
于是,左右环顾了一阵,她把目光停留在了最近的一家门店的招牌。
Versace
奢侈品,对她而言纯属智商税,不过这也好,买来一件顶几件,妈妈肯定也会相信她对时尚真正产生了兴趣,说不定还会欣慰母女志趣相投。
这样想着,芳妮走进了她通常不屑一顾的奢侈品店。
此时客人寥寥无几,每一个都受到了热情的招待,而芳妮一入门口,某位闲站着的导购正对上了她的目光,却仅仅只是看了她一眼,连个笑容都没有,便移开了眼,对她视而不见。
见此,芳妮忍不住觉得刺痛憋闷,疑心这是否又是因为她的亚洲面孔。
不。其实也未必是种族歧视。她太年轻,整个人看上去也不像具有消费能力,更像是来贪新鲜的,受到区别对待也属平常,若非室友替她改头换面收拾了一番,她直接被赶出去都有可能。
这样想着,她甩了甩头,尽量不去在意,专注到这次的目标上来。
她不过想随意选一件合眼缘的裙子,却发现也没那么容易。
这牌子的衣服对她来说都过于花哨华丽了,五颜六色的印花看得她晃眼头晕,穿在她身上会有多滑稽更是可想而知。这种风格某个葡萄牙人可能倒是会喜欢,但她就免了吧。
她努力想找出一件比较简洁低调,于她又不会过于违和的衣服,然而挑挑拣拣,走遍了服装展示架,一直到了店面的另一头,竟是怎么也找不到。
不知不觉间,芳妮走到了刚刚那个对她冷眼相待的导购面前。这回,导购终于主动对她露出了公式化的待客微笑。
“选不出合适的?我能给您一些帮助和建议。”导购说。
芳妮愣了愣,抬起头,讶异地看向她。
导购伸手一指,皮笑肉不笑:“这件。它是本店最便宜的了,而且风格正好很适合韩国人。”
听出她话中的暗讽,芳妮瞬间脸色大变,胸膛开始在怒气中起伏。“我不是不打算花钱。”她冷冷地说,“还有,我是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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