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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岁的雪飘得比往年早一些,临近十一月中旬前几日,方入夜没一会儿,冷风呼啸着便开始卷起来,晏七整夜未能安眠,翌日清晨推开窗往外一瞧,目光所及之处已尽是银装素裹。
说来造化弄人,他这半年兜兜转转,最后却仍旧回到了从前与赵瑞成一同居住的那间屋子。
只是赵瑞成目下不知怎的竟得了周承彦青眼有加,于是因着前头西经楼那一茬再外加他在栖梧宫当值免不了与徐良工交从不少,赵瑞成为了避嫌,也就未敢搬过来与他同住。
但赵瑞成心中倒还记着他,当日趁天色昏暗时,已带着些酒肉来过一回,说些庆贺他因祸得福,祝他今后在栖梧宫步步高升的话。
他说到最后又感叹了句,“咱们俩如今都算是个新的开始,你这些日子总能看明白了吧,这宫里就是个拜高踩低的地方,你现在好不容易得了皇后娘娘赏识,可不能再像从前在淑妃跟前那般不上进了,好好琢磨着点,咱们俩,总有一天能成为下一个徐良工与周承彦。”
晏七听着一笑,调侃他:“他们俩可是宫里出了名的水火不容,你往后也要同我这般吗?”
赵瑞成忙“诶”了声,摆摆手,“我这比喻的不恰当,不恰当,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你心里明白就好,咱们俩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肯定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那些话,晏七听来也觉窝心的很,他在宫里十多年,因着性子和善,每到一处都总会有几个至交好友,但总是临到换了当值之处长久见不到或没有利益价值时便就疏远了。
而赵瑞成当初能在他被贬西经楼此生永无出头之日时仍旧时常来看他,西经楼被封之时又舍下脸面替他四处求人,这份情谊,他不会忘。
晏七洗漱过后便出门往栖梧宫去,外头这时候到处都存了厚厚一层积雪,只有宫道上早有小内官躬着腰清扫出了中间一条通道,他行在右侧,拐过一道宫墙角,便见圣驾仪鸾正停在翠微宫门前。
柳昭容一路娇笑着送皇帝出门来,晏七忙止了步子颔首跪在一边,等皇帝的銮驾走远了这才起身。
他往那宫道尽头看了眼,恍然想起,自上个月中旬进栖梧宫至这月临近中旬,期间一个月左右,还从来没有见过皇帝驾临。
原来不论皇后再美,在皇帝眼中也或许只不过是后宫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或许,还是他最不喜的那一个.......晏七为自己脑海中冒出来的这须臾一点念头而感到悲哀,是为皇后,也是为他自己。
用过早膳歇息了会儿,晏七便该伺候扶英去偏殿读书了,临出门时正见徐良工撑一把油纸伞,踏着地上那一层厚厚的积雪进了栖梧宫的大门。
晏七上前见礼,他收了伞递给一旁的宫女又在正殿前抖落下靴底黏连的残雪,直起腰的时候看了晏七一眼,也未有多言,只吩咐了句“好好伺候小姐”,便径直往殿里去了。
徐良工躬身从屏风后绕出来,皇后正端坐在桌边拿一把剪刀修剪几枝红梅,桌上放一只白玉釉瓷瓶,嫣红衬雪,再适宜不过。
“娘娘难得好兴致......”徐良工站在几步之外见了个礼,“奴才恭请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侧脸看他一眼,“倒是许久未见你来了,何事?”
“是前几月娘娘命奴才送给国公的信,今儿一早收到回信儿了。”
他从怀中拿出一封信笺来,外头尚且还用牛皮布密封着,一看便知是从未打开过的,想来是有上回自作主张受了敲打,如今才用上了十二分的谨言慎行。
皇后心下了然,到底是身边多年的老人,纵然犯了些过错,但事情过去了便过去了,又何必总揪着不放,适时嘉许几句总是难免的。
“自国公走后宫中多生事端,这些日子良工辛苦了,眼下天气冷得厉害,本宫忧心你的腿疾复发,正巧前些时候得了块儿上好的玄狐皮,便教粟禾做成了护膝给你御寒,你回头去她那儿自己取了就是。”
他的腿疾还是年轻时落下的,在宫里伺候贵人,一不小心便挨了罚,冰天雪地里一跪就是一天一夜,命都险些跪没了,幸得当年的承国公路过施以援手才捡回了一条命,但从此每逢冬日便是钻心的痛处。
而皇后疼惜底下人,自从得知后,每年总要赏赐他些贵重的药膏衣物什么的,他一一都谢恩受了,恩德全记在心里,来日便是以命相报也都是心甘情愿的。
他将信笺双手递过去,皇后便就着桌上的剪刀拆了开来,信拿在手里一字不落看了一遍,却良久都没有半点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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