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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匾额上朱红的二字,她只识得其中一个,后来才想起来,是“君撷”。

这院子比同坐轩大一半,布置摆设皆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

主卧里布了一枚梳妆台,月浓打开妆奁匣子,那匣子不知什么木质,上着红漆,倒同她钱匣子很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一层都是女子常用的钗环,各种式样材质,五花八门,每种都有。

第二层独放两支钗,其中一支是银翅的蝴蝶步摇,银箔制的蝴蝶,栩栩如生,其触须颤巍巍地摇晃,真如展翅欲飞的蝶儿。

另一支乃是珠花,五彩透明的琉璃,点缀黄豆大小的珍珠。

她打开第三层,从中拿出一把打磨光滑的桃木梳子,梳子两边分别雕一株桃花,中间是篆书的“芙蓉”字样,整个散发着桃木的清香。

抚摸其上的桃花,月浓不由想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句子,后一句是“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这正是恭贺新妇的诗句。

他人虽不在此处,但是这个院子里的每一处,都叫她想到嫁娶之礼。

而他在这近一年的日子里,如此期盼她回来,盼着娶她。

月浓的心,剧烈跳动着,面上升起红晕。

便有了待嫁之喜。

闺房内的帐子亦是银红,她躺在里头,想起“红尘软帐”四字,便自心上生出缠绵入骨的情意。

此刻月浓不像是身在闺房,倒像是在新婚的喜房。

而她恰是忐忑又欢喜地等待新婚夫婿掀起自己头上一尺深红的新娘。

她心内开出花来,那花又在大红的心房欢快地跳舞。

月浓跳下床,将摔坏的钱匣子捧出,她是没这修理的手艺,便取出里面的物件,将匣子交给明月。

特地嘱咐:“叫匠人小心些,若是修不好,就原原本本地还回来。”

又想,三哥回来了,一定有办法。

不出三日,那匣子又回到她这里,修得极好,竟然看不出坏的痕迹。

她喜着,塞给明月一把铜板,说:“你去给那匠人,竟有这样好的手艺,”

又随口问,“是府里人吗?”

明月捧着钱,面有难色,一犹豫,才答:“是府里的。”

月浓见他如此,便问:“是不是少了?”

明月连摆手,说不少,便要走。

她想了想,从妆奁的第一层拣出一根赤金的凤簪,赶上去,塞给他,说:“这个也给他吧。”

钱匣子是修好了,只是她等的人,半月过去,仍杳无音讯。

原本的喜悦忐忑磨尽,等待,唯剩焦灼。

月浓一遍遍告诉自己,这近一年的时光里,她忙着成长,而三哥,便是这般一日日一夜夜地等过来。

然而她仍旧夜夜失眠,人定时分上床,子时末亥时初便醒来,一夜下来,睡至多不过两个更次。

这夜醒来,月浓听到静夜里梆声响了三下。

她毫无睡意地在床上翻滚,索性起床下地,在府里乱走。

忽然听到从别的院中传来幽幽的笛音,那乐声像人心上的悲戚,呜呜咽咽,久久不绝。

她一时听呆了,待醒过神来,已经满面泪痕。

这样深的夜,竟然也有另一个人同她一般,心上煎熬,缠绵入骨。

她忍不住想知道对方的悲伤,同时对着那人一吐心事。

月浓便这样闯入了院中。

院中人猝不及防,见到她时,手一松,那青翠的玉笛就滚落在地,跌断。

她不意这样看到他,面上泪痕斑斑。

两人都是仓皇且狼狈。

这一刻,他们都仿佛经历了千山万水,在困苦痛厄之后终得见。

而她这一刻,才有了家。

几乎是跌撞进他怀里,月浓哽咽,说:“我才见着你。”

她想他该抱自己,最柔声拍哄。

可是他没有。

月浓不是没发现,他的躲避。

然而,她终究在他温暖的怀里软弱一次,蹭着他颈上的皮肤,紧紧攥住他的衣襟。

她这样想念他身体的气味,那清新如兰草的味道。

月浓抱着他的面颊,缓慢地抚摸,留恋那温度和触感,最终才说:“三哥,你瘦了。”

苏三将她往外推,眼神躲着,就是不看她。

她脑中嗡的一响,突然就放开了他。

他说:“既然走了,你便不该回来。”

声音那样冷漠无情,似乎对着陌生人。

她眼里湿了,仰头看了会天,将泪水逼回去,也冷冷淡淡地问:“不回来,我该去哪?”

他沉默,过了会儿,拨动轮椅,回身往房中去。

月浓在身后大喊:“你回来,三哥,不准走!”

她是慌乱,因为他从未不顾及她而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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