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13：传媒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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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齐贝林医生谈妥之后,乔威发现李斯特居然还没离开。

在挥退了那些围上来的人群后，李斯特和舒伯特正站在门口小声交谈着。

李斯特和舒伯特都曾在知名音乐家萨列里的门下学习过。

李斯特的性格颇为矛盾，他狂傲不羁、追求浪漫与自由的同时也对宗教极为虔诚，对待朋友十分热情仗义,但不管是面对友情还是爱情，李斯特又常会患得患失。舒伯特则温和内敛、经常会进行幽默的自嘲,乐观积极、容易获得满足感,能很好的包容和体贴他人。

虽然这两人的年龄差距颇大，人生经历和事业发展也不尽相同,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非常亲近。

李斯特非常喜欢舒伯特的作品，把他的多部歌曲改编为钢琴曲,作为他演奏会上的常备曲目来使用,舒伯特也多次赞扬李斯特的演奏,乐于将新作草稿拿去给李斯特试弹、再根据弹奏效果进行修改。

他们在生活和音乐上互为良师益友,所以乔威并不奇怪李斯特会有现在这种特意从罗马赶回来、给舒伯特开个惊喜玩笑的行为。

但如果他们想要和好友多说几句话，为什么不在沙龙上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聊？如果说是在告别，那他们谈话的时间又显得太久了。

仔细想想李斯特这次的突然出现,确实有些奇怪。

表面上他说自己是想见见乔威这位“老疯子威克汉姆的继承人”,但他拿出柱中人照片的行为像是为此找的借口,又像是真的从里面看出了点什么。

李斯特的想法在上一秒和下一秒之间很容易产生变化，乔威也不想费力去揣测李斯特这个老熟人到底在想什么,但对方冲自己来的目的倒是很明显。

为了避免再多去单独拜访李斯特一次，乔威干脆走过去插入了两人的对话中，提出自己可以“顺道”送李斯特回去。

“毕竟布达佩斯的夜路不好走,李斯特先生年纪大了，万一在回家的途中遇到什么事就不好了。”乔威附上一个假笑，“我的马车还蛮大的。”

舒伯特皱了皱眉，用责怪的眼神看着乔威，觉得他的提议有些失礼，但李斯特反而拍着乔威的肩膀，笑着答应了他，甚至主动拉住他的手臂，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乔威，是不是老威克汉姆在你面前说了很多我的坏话啊？你好像对我有偏见。”李斯特在朝舒伯特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尽快回室内后，用肯定的语气对乔威说着，“我可是为了你才特意跑回来的，别这么不近人情嘛。”

乔威在向舒伯特告别后，先低头为李斯特打开车门，自己再跟在他后面上了马车，这才说道，“那不重要，李斯特先生，如果你想私下对我说点什么，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呵！”李斯特似笑非笑，“就这么不想去我家里拜访吗？”

“是皇后陛下还是安德拉希伯爵？”乔威说，“我很感激李斯特先生你对我们这间‘小俱乐部’的信任和维护，但事情还是得解决……我很愿意为匈牙利的未来效劳。”

李斯特的眼神一变，收起了原来略显轻浮的态度，“看来老威克汉姆会把你找回来，是有理由的。”

乔威本来就很奇怪茜茜皇后对自己的“召见”，但来了布达佩斯这么些天，他也发现了自己原来在认知上的一些错误。

虽然老乔治.威克汉姆给茜茜皇后吹过很多彩虹屁，甚至吹的让本来不喜欢茜茜皇后的维也纳人，都开始在接受老威克汉姆的同时、原谅了他们“年轻又不懂事”的皇后在宫廷中闹出的种种逸闻，但实际上大文豪威克汉姆从未真正见过这位被他夸赞为“光彩照人的欧洲第一美人”，对她的为人自然也谈不上有多了解。

在讲究血统传承的欧洲，音乐、艺术这些高端的精神追求，都是贵族们的专属享受，早期出名的音乐家们，基本都是家学渊源，他们的家长要么是音乐教师，要么是宫廷乐师。

就算在莫扎特这首个脱离宫廷束缚的自由音乐家出现后，大部分音乐家的事业，也都还需要依靠贵族提供的资助。

按道理来说皇后应该成为本国贵妇追捧的流行风向标，就如同法国那位上了断头台的倒霉皇后，在她进行奢侈的挥霍时，她的任何喜好也被疯狂的追捧着。

但当时整个维也纳都不喜欢茜茜皇后这个来自巴伐利亚的乡下姑娘，习惯于用各种鞋帽、珠宝等奢侈品来衬托自己的贵妇人们，当然也不会喜欢茜茜皇后所推崇的自然美。

她们不但不承认茜茜皇后在婚前便传出的“宫廷第一美人”之名，甚至推出了完全是皇后对立面的一位又黑又丑又矮的大使夫人作时尚领袖，用以和皇后的喜好相对抗，受这些贵妇资助的音乐家们自然也要为之写赞歌。

当时还在和音乐家们嘴炮的乔治.威克汉姆这下可算是拿到了音乐家们的把柄，毕竟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茜茜皇后和大使夫人谁美谁丑，就连不得不为了金钱折腰的音乐家们，也都对此心知肚明、甚至颇有不满，所以当威克汉姆用自己的声望和经过历练而越发成熟的文笔为茜茜皇后的美貌大唱赞歌时，其实也是替所有人说出了心声，这才意外的和维也纳达成和解。

来布达佩斯之前的乔威，对茜茜皇后的了解十分片面。他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种种流言的影响，觉得茜茜皇后与宫廷生活格格不入的真性情，是她任性、不懂政治的表现，但在来了之后才能感受到从上层到下层的全体匈牙利人对茜茜皇后的爱戴。

这让乔威明白了茜茜皇后绝不是大部分人眼中的花瓶——能在一直对自己被奥地利控制所不满的匈牙利赢得这样程度的声望，除了一腔热情以外，茜茜皇后的政治智慧也不应该被低估。

那么茜茜皇后召见乔威的行为，应该就不是对“大文豪私生子”的好奇这么单纯了。再考虑到茜茜皇后的绯闻情人安德拉希伯爵本人近日放出的，放松匈牙利报业、出版业审查管制的消息，乔威便心里有数了。

虽然李斯特早年在维也纳求学，后又定居巴黎，但他对自己的祖国匈牙利有着很深的感情，这种情感在他的代表作《匈牙利狂想曲》中体现的淋漓尽致。他和一直为了匈牙利获得和奥地利平等地位而努力的爱国者安德拉希伯爵的关系非常好，茜茜皇后也很欣赏李斯特。只要李斯特有心打探，他便能轻易得知茜茜皇后发出召见的真实理由，和他们对乔威的态度。

李斯特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年轻人，不禁想起了自己早前在欧洲进行巡回演出时，受到了英国国王乔治四世接见，并故意在英国的社交场合给乔治.威克汉姆难堪的事情。

对他人情绪十分敏感的李斯特知道，当时的老威克汉姆其实已经恨的牙痒痒了，却还能把场面圆回去，做出不跟自己这个“音乐神童”计较的姿态，之后又在报纸上阴阳怪气、暗示许多不知名乐师紧赶慢赶、带着年幼的孩子四处演出谋求名利、对莫扎特“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模仿。老威克汉姆一再强调这种行为是对孩子的折磨，也是在消耗他们的音乐热情。这种说法意外的得到了病中的贝多芬的认可，受此影响，李斯特不得不停止巡演回到维也纳，重新认真的向诸多音乐名家学习，也和舒伯特等维也纳音乐家的关系再次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