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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一瞥,距离太远又有树木遮挡,其实双方都没有看清楚对方的脸。
不过裴月明想起昨晚在东乡见过这辆弹墨大马车,有一点辅证。如果走前面山道发现堵塞再绕下来的话的,时间确实差不多的。
所以她立即吩咐掉头。
她当然知道,自己不能被萧逸碰上。
而萧逸则完全靠第六感,甚至陈武心里都十分疑惑,宁王妃怎么可能在西屏山?他们可是从很隐蔽的渠道扒出这条线索的。
且即便宁王真得悉了,这么重要的事他就交给王妃?
萧逸道:“不要小看宁王妃。”
鄣州详情,他一清二楚。
只陈武却是不知的,不过他虽心有疑惑,但依然一丝不苟执行萧逸命令,立即领着车队拐了上去。
路是黄土路,入秋时分,一不下雨就很快干燥,尘土滚滚,加上林木横生山路蜿蜒,并不能看清前面具体有多少人。
对方的车是轻车,比他们快,一发现被人追赶立马加速,拉开距离。
萧逸撩起车帘,睃视两眼山势,心中已有主意,一指:“陈武,分两队人从这两边迂回包抄上去,你率人骑快马沿路继续急追。”
观山势,前面山梁下必有一平坦凹陷处,联系后方官道走向,那位置必有三岔或四岔路。
两翼悄悄包抄,一路继续追赶,必能在岔路口将对方截停。
陈武立即安排下去,他有些迟疑:“那殿下您……”
这么一分,他再领人快马追,那萧逸身边就不剩多少人了。
“去吧。”
京畿之地,有什么穷凶山匪都剿干净了,他身边留七八人还不够支应么?退一万步还能放响箭,出不了问题的,他挥挥手。
萧逸并无露脸打算,吩咐罢撂下帘子,陈武领命而去。
“主子,他们弃车就马了!”
速度一下子快了很多,好在山路蜿蜒,他们一时也追不上,不过距离保持住了。
“继续走!”
裴月明犹豫一下,没有弃车,她这车是小车,非常灵活,这种路速度和骑马差不多。
沿着山势不停拐大弯,追兵时隐时现,不过邬常等人是老手,很快就发现。
“他们人少了,少了怕有一半。”
“人少了?”
裴月明当即一挑眉。
环视一圈身侧环境,时而陡坡高坡,时而大石密林,在大山和丘陵之间的缝隙穿行。
其实她立马就想到了分兵围截。
但这种环境怎么分兵?分出去不会绕不回来吗?
但裴月明并没有因此就按兵不动,她可是见识过萧逸那敏锐过人的观察力的。
他看出了什么,而自己没看出来,并不出奇。
瞥了两眼,远远见前头有一提着篮子的乡村女子背影,她招邬常陈云过来,如此这般,吩咐一番。
接着,在邬常陈云协助下,在一个大弯位置她顺利跳车下地,领着邬常等可能熟面孔的人,拉着马徒步飞快跑进了密林。
……
一前一后的马队,飞速在弯道拐了过去。
接连转弯,前方一亮,坡下是一个十字路口,后面马队连连扬鞭,飞速往前奔去。
前面的马队也赶紧提速。
只在将将要穿过十字路口的前夕,“嘚嘚”两边有马蹄疾奔,左右路口各冲下来一支十数人的马队,一下子就将第一个队伍截停了了。
“啊,啊啊!!”
第一个队伍大惊失色,慌慌勒住马:“好汉,好汉饶命!!”
“我们没有货了?都交京城货行了!”
“钱都给你们!!”
眼见这三队精悍人马,商队惊慌极了,有些人抽刀,但更多的是“噼里啪啦”把大小包袱荷包丢出来,银子钱串和散铜子儿撒了一地。
又惊又慌,又疑,京畿之地怎会有这般悍匪?
看着倒毫无破绽的。
陈武挑了挑眉,驱马上前:“王妃娘娘,得罪了。”
刀尖一挑,挑起半旧的青布车帘。
一看,却眉心一蹙。
窄小的车厢内,一个黑脸有痣的瘦男人在瑟瑟发抖,他身边是个衣衫凌乱的年轻女人,这匆忙拉拢衣襟衣带都系歪了,露出麦色颈脖,细眉细眼,嘴角有点歪。
一见天光,惊慌尖叫,拼命捂着襟口外后缩,像马上就要丢失贞操似的。
陈武眼角抽搐了一下,不过他坚持,再上前一点,用刀尖挑了挑女人下巴,迫使对方转过正脸来。
这女人嘴巴大得能看到喉咙,陈武辣眼睛,一看清立马放手,甩回帘子
“走!”
……
“不是宁王妃?”
陈武立即回禀:“是的,属下还命人察看了易容,确实不是,只是一离京商队。”
山风猎猎,一身银白襕袍的萧逸负手而立,“不是么?”
远远望去,他的衣袖和下摆正被山风吹得狂飞拂动,人却岿然不动。
皇帝的基因真的很好,儿子个个出类拔萃,哪怕萧遇那卖相也是十分出色的。
裴月明啧啧两声,转头示意,走吧。
她已经看清楚了,就是萧逸。
“马上赶回京城!”
追得她肋骨都快颠断几根了,怎么也得还点颜色对方瞧瞧吧?
裴月明立即下令,以最快速度赶回京城。
疾奔,连夜赶路,路上还碰上萧迟给她紧急传讯的人,当下也不停,一大清早进了城后,她吩咐邬常亲自去给萧迟送信,然后另外遣人立即往紫宸宫散消息。
安王私下离京。
诸般吩咐妥当,她这才不疾不徐,打马回宁王府。
……
时间回溯。
再说山坡上的萧逸。
禀报完毕后,陈武请主子上车,然后问:“殿下,咱们继续上云岭?”
这西屏山,萧逸之所以亲自来,一来他要紧的牌还没掀出来了,人手见短。他现在仍藏于暗处,皇帝并没盯着他,微服出来容易。
二来,他是想顺道会一会这个上官拓的,若可以,他想将这人收于麾下。
所以就亲自来了。
由于山道坍塌知道的人少,他们并没有打探出来,走了一半才绕回头另外寻路,这才耽误了时间。
还碰上宁王妃这乌龙。
现在弄清楚了,陈武就问,这就继续上云岭了么?
不想萧逸撩帘上车,端坐下来,却道:“马上回京城。”
他抬眸:“要快!”
……
安王府。
张太监突然来了。
二皇子告病不朝,偶染风寒发热,皇帝因听闻其热度颇高,遂遣了张太监携上进桂枝柴胡来探病。
王府总管太监不敢怠慢,忙忙引进安王寝卧。
张太监步伐迈得很大,皂底鹿皮靴脚步声一步紧接一步,他也不废话,一撩门帘直接进了内殿。
视线立即往床上扫去。
床上有人,正是安王萧逸,他刚得到消息正在小太监搀扶下要起身下地。
张太监笑着阻止:“陛□□恤,来前有口谕不必迎候,诶诶,你等还不扶住殿下?”
说话间,两眼已近距离往二皇子脸上睃去。
萧逸头脸仍略见些红晕,正如太医说的般热度未曾褪尽,额上见细汗沾湿鬓角,唇色却发白,虚软倚在小太监垫的引枕上,他精神头不大好,却强打精神露笑:“谢父皇关怀。”
有一丝惊讶,显然是对皇帝突如其来的细询受宠若惊。
这表现无异。
看着也是热症刚褪病人的模样,张太监细细睃巡几遍,并未发现破绽。
这宁王看着确实是生病请假了,应是传言有误或者混淆视听什么的。
张太监还上前握了握萧逸的手,汗津津的,还有些热烫。
既然确认无误,他也不多留,代皇帝询问关怀一阵,又叫了太医到近前来,嘱咐几句好生伺候,就走了。
脚步声出了外殿,渐行渐远。
萧逸接过巾帕,抹了抹脸额的热汗,一掀盖到腰间的菱花缎被,底下是银白色的云纹箭裤。
上半身是素色寝衣,下半身还是回来还没来得及脱换的银白裤子。
他随意擦了擦手,笑了:“我那三弟这王妃果然了得。”
……
裴月明很快就接到消息了,张太监从安王寝殿出来后,神色未见异常。
啧。
这萧逸,果然敏锐啊。
有点点遗憾,但也没太失望,裴月明啧啧两声,利索梳洗把一身黄土的胡服换下来,穿回一身轻软的淡紫襦裙,头发就松松攒了个纂儿。
她一出去,廊下急促的脚步声,迎面萧迟疾步冲进了内殿。
他刚下朝,就接了讯,将上官拓的信交给段至诚,他立即飞马回府。
这几天担心得不行,一路急赶,亲眼见她俏生生回头,这才把心搁回肚子里了。
“没事没事,我金蝉脱壳了,比他还早回城呢!”
就是有点遗憾没给成功萧逸一个回马枪。
这么凉的天,他跑出一头热汗,裴月明安抚拍拍,掏出帕子塞到他手里,“快擦擦吧。”
“无妨,我们回头再把他揭出来。”
她无事就行。
萧迟放心了,被裴月明催促着去擦身换了衣裳,两人在槛窗前的罗汉榻坐下,这才说起之前几日的事。
上官拓没什么好说的,裴月明重点放在和萧逸的追逐斗智上头,她说得兴致勃勃,虽然打了平手,但过程还是有点刺激的。
萧迟满心骄傲,夸她真厉害,不但成功说服上官拓此行完满成功,还摆脱了萧逸那个装腔作势的家伙的追踪并反将对方一军。
他很感兴趣问了一轮具体过程,夸了又夸,逗得裴月明笑声连连,他又奇:“咦?这么远的距离,你怎么认出他的?”
说得是刚碰上那会,不是说很远的吗,还有树木遮挡,怎就一眼就认出来这么厉害?
“你这眼神可算了不得。”
真厉害,他与有荣焉,心里美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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