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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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知道,凶手不是他,真正的凶手是姬怀缨。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以为我可以给他们更好的生活,以为能够回到过去。”方梦觉有了一丝动容,眉目间尽是悲哀的神色,“恨雪,我不恳求得到你的原谅。你快走,离开这里。”
说到最后竟是低声催促。
话音未落,数条黑影正朝着二人慢慢靠近,仿佛一张越收越紧的巨网。
原来,在姬恨雪来此地之前,这里早已设下了埋伏。而方梦觉,便是这张网里的诱饵。
天色黯淡,细雨将歇。
在那些黑影即将围拢之前,孟流觞恰巧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上回让姬恨雪逃了,这回他又怎会轻易放过。
孟流觞微微笑道:“姬公子,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姬恨雪跟着说了个‘巧’字,看了眼另旁神情不明的方梦觉,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无论变成了怎样的关系,谁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因为再往前走便是陌路。
“姬公子别紧张。”孟流觞尽量用放松的语气说:“我们别无他意,只是想请你去做客。”
姬恨雪抬眼:“做客?”
孟流觞笑道:“对,这次请你去只是做客,顺道请姬公子看一出戏。上一次的意外情况,我保证不会再发生。”
姬恨雪怎会信他,这次来时他事先有所防备,谅孟流觞也不敢再使出别的花招。
孟流觞见他点头应下,唤了其中一名手下上前,“发什么愣,还不快给姬公子带路。”
“是。”
看着姬恨雪去了,孟流觞放慢脚步落在后头。他走到方梦觉的身前,笑吟吟地对他说:“你的任务完成了,可以走了。”
不料方梦觉忽地欺身向前,靠近他,语气逼人地说:“我迟早会杀了你,等你分化的那一天。”
二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孟流觞面上毫无惧意,笑容却是更深了,“好,我等着你来杀我。”
一条幽深石径蜿蜒曲折,幽径尽头是一座高大的深宅,矗立在遮天蔽日的密林间。
天幕晦暗不明,好似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连心情也不由变得低沉。
姬恨雪进了一处房间,带他来的人很快就出去了,于是里面只有他一个人。房间没有窗户,看不见外面的天色。这里面的路弯弯绕绕,好似一座巨大的迷宫。
不到一会儿,门外的走廊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和刀剑声。过了片刻,这道喧杂交错的声音又变得远了,四周逐渐恢复至最初的宁静。
姬恨雪很有耐心,他会来这里不为别的,只为了取走姬怀缨的人头。等到姬怀缨死后,他就可以离开云阆回到华沧。
从此后,再也不踏入云阆一步。
姬恨雪在心底做了无数次这个决定,每一次都是纠结而迟疑。从前果断决绝的他,不知为何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正想着,房门被打开了,孟流觞从外面走进来。他的一袭红衣依然艳丽夺目,将他整个人衬得格外绝美。
孟流觞道:“姬公子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姬恨雪道:“你愿意说我就愿意听。”
话是这么说的,意思却相当明显,就等着孟流觞自己主动说出来。
孟流觞道:“这里叫做索命宅,进来的人往往都没命出去,姬公子是不是后悔来做客了?”
“为什么要后悔?”姬恨雪对此不以为意,“我就是来索命的。”
孟流觞道:“姬公子真不考虑加入我们吗?连方梦觉都离开了杀手组织。”
姬恨雪道:“不必在我面前多费口舌。”
孟流觞道:“我知道,姬公子总有一天是会回华沧的。不过没关系,我相信你的皇叔到时候会很关照你。”
两人目光相对,姬恨雪的眼神又冷又淡。似乎觉得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索性转移话题,“不是说请来我来看戏吗?原来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是流觞怠慢了。”孟流觞仍然保持着标准的微笑,“我相信这出戏一定会很精彩,姬公子且随我来。”
姬恨雪紧跟在他身后出了房间,拐了好几重弯才到了大宅深处。走廊两边站着不少黑衣人,绝大部分都是养蛊的刺客,还一部分是姬怀缨从华沧带来的人。
孟流觞走在前面,进了另一处雅致的房间。屋内的光线很暗,桌上燃着烛台。
在他们进去之后,有人陆陆续续搬进来茶具。
“姬公子请坐。”孟流觞说着坐在他的对面,同时拍手叫人拉下窗前的竹帘,房间顿时敞亮了不少。
从他们的位置俯望下去,窗外是一座圆形的囚牢,从下面是看不见上面的,宛如一口深渊。囚牢内亮着一排排的灯柱,视线逐渐由晦暗转为明朗。
姬恨雪正等待着姬怀缨出场,却见对面的孟流觞不急不慢地煮起了茶。
“姬公子是不是想知道十一王为何不在这里?”孟流觞冷不防开口,“恐怕要让姬公子失望了,十一王有他事傍身,一时半会儿无法与姬公子相见。”
姬恨雪道:“不急。”
反正迟早是会现身的,也迟早是会死的。
孟流觞道:“姬公子不急便好,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闻言,姬恨雪朝窗下的囚牢看去,果然看见有几名黑衣人推进来一辆囚车。
他的视线落在那辆囚车上,亲眼看着从囚车内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不仅穿着眼熟,而且那张脸长得也非常眼熟,因为这个人正是聂厌白。
聂厌白怎么会在这里?
姬恨雪的心里刚冒出这个疑问,正在煮茶的孟流觞同一时间开了口。
“姬公子现在一定很好奇太子砚为何现身于此,对吗?”孟流觞道:“其实解释起来很简单,他就是为了姬公子而来的。”
姬恨雪想起方才在屋内听见的脚步声和刀剑声,心底隐约有了猜测。
或许聂厌白的刀剑功夫比不过他,可他的内力却是不浅,没道理连这里的小喽啰都解决不了。
不过只要稍微懂些浅显的易容之术,改变面容便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他们隔着这么远的一段距离,谁又知道从囚车里下来的聂厌白是真是假。
若说孟流觞试图以假乱真,以聂厌白作为他的要挟,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孟流觞打错了如意算盘,他如今与聂厌白宛若两个陌生人,遑论以此威胁,实为可笑。
孟流觞见他沉默不语,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说道:“姬公子定然不相信里面的人就是太子砚,没关系,接下来便知分晓。”
姬恨雪仍是一语不发,他倒要看看,这个孟流觞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囚牢里,黑衣人推着囚车出去了,片刻间又送了一些人进来。这些人中有男有女,身材体型都格外娇小,连模样亦是娇弱可怜。
聂厌白的手脚上了锁链和镣铐,只能在一定的范围内活动。而另外的那些人除了身形娇弱外,手脚并无锁链,可在里面随意走动。
姬恨雪起初有些看不明白,直到他留意到那些人脸上的表情,于是迅速反应过来,他们都是地坤!
让聂厌白一个天乾和这么多地坤单独关在一起,究竟是想做什么?
这么想着,姬恨雪看向对面不露声色的孟流觞,隐隐约约察觉出了此人的目的。对方大抵还不知道他们二人已然反目,妄图借此挑拨离间,从而不费吹灰之力置他们于死地。
“都说天乾的心易变,”孟流觞道:“姬公子不妨亲眼看看,天乾的心是怎么变的。这些都是雨露期的地坤,十一王好不容易从各地寻来的,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一边说着,一边留心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可惜姬恨雪不但没有任何表情,甚而眸中的寒意更深了。
“放了他。”姬恨雪亮出链刃,“我加入你们。”
守在外面的黑衣人试图上前,被孟流觞扬手示意打断了,笑着说:“姬公子就不再考虑一下?既然戏都上演了,不妨先看一会儿。”
姬恨雪目不斜视地重复了一遍:“放了他。”
孟流觞断定他不会轻易动手,继续自顾自地说着:“从前都是看见一个地坤被很多个天乾盯上,倒是头次看到这种戏码。不得不说,太子砚的定力着实不错,这么多貌美如花的地坤竟然都不为之所动。”
听到这句话后,姬恨雪稍微分了一点视线过去。和孟流觞说得一样,被困在地坤中间的聂厌白镇定非常,与在他面前时简直判若两人。
他本以为里面的聂厌白是有人伪装的,现在看来,或许真的是聂厌白来了。
他来这里做什么呢?会是来救他么?
真傻。
姬恨雪道:“放了他。”
孟流觞道:“姬公子莫急,那些地坤身上的药效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姬恨雪手中的链刃深了一寸,在孟流觞的脖子上划出一条细长的血丝,“放了他。”
“放人可以,姬公子说过的话可会算数?”到了这种时候,孟流觞依旧是神色不变,连姬恨雪都开始佩服起他来。
姬恨雪点头:“说话算数。”
只不过是一招缓兵之计。
“好,姬公子跟我来吧。”孟流觞说着站起身,也不管刚刚煮沸的茶水,吩咐旁边的黑衣人,“去将人放了,然后把那些地坤带回各自的房间。”
绕过几条回廊,又下了一条长长的石阶,迎面推来了一辆囚车。
里面的人看见是姬恨雪,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放。
姬恨雪走到囚车前,用链刃斩断里外的锁链。下一瞬,锁链变成长鞭直击向身后的孟流觞。
这一幕来得猝不及防,孟流觞及时反应过来,躲过了长鞭的攻击。可待他再看时,那两人已然逃离了他的视线。
负责囚车的黑衣人被掀翻在地,身上挂了伤,爬起来不敢抬头去看孟流觞,只毕恭毕敬地等候着吩咐。
“不用追上去。”孟流觞像是在一个人自言自语,“我说了,入了索命宅便是插翅难飞。”
另一边。
二人不知来到了何处,外面天色低沉,云层仿佛压在头顶。雨将下未下,天边已是雷声隐隐,叫人分不清时辰。
姬恨雪往前探头一看,迅速缩了回去,低声提醒:“有人。”
聂厌白不说话,静静地看着那只牵着自己的手,恍惚中又回到了七年前。
当初那只手也像现在这样牵着自己,跑啊跑,温暖而有力。如今也是同样的那只手,而这一次,该他来保护他。
聂厌白反过去将姬恨雪的手攥在手心里,不自觉地弯了下唇角。
“你想做什么?”姬恨雪感觉到来自身后的动静,视线落在被牵住的手上,想要收回去却被越拽越紧。
有人从附近经过,听脚步声还不止一人。在没找到姬怀缨之前,没必要主动现身引来注意,于是两人选择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姬恨雪正仔细听着外面的响动,没注意到聂厌白正在向他不断靠近。他猛地回过头,险些撞上对方的下巴。
聂厌白看着他柔软的唇,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想亲一下阿雪,可以吗?”
他原以为姬恨雪会冷漠拒绝,却不料姬恨雪突然主动朝他吻了上来,如蜻蜓点水般掠过,而后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微红。
“够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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