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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廊里,身量相当的两个男人对峙而立。若说方之淮面上?尚带三分淡笑之色,杜文?瑜就算是完完全全地阴沉着一张脸了。
视线交接,仿佛有无形的硝火在两人之间升腾起。
这样僵持了几十秒后,杜文?瑜才带着点冷意压下?视线。
“方先生,如果你是因为这种目的才蓄意亲近杜家,那我们可?消受不起——文?瑾是我的弟弟,长兄如父,我说不行的时候,那就谁也别?想通融半点!”
“……长兄如父?”
方之淮听得杜文?瑜这句话,倒像是听了句笑话,薄唇掀起那点弧度又上?扬了些。
“从?九年?前我刚认识瑾儿至今,在对他的关怀照料上?,我想我远比你更尽心?尽力……那你以为,我们谁更能担得起这四个字来?”
杜文?瑜几乎是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话音来:“你那是别?有居心?!”
对于“别?有居心?”这个形容不置可?否,方之淮只低笑了声,漆黑的眸子里藏着点泛凉的光。
“为了瑾儿,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你能吗?”他语气?极轻,却像是薄到近乎无形的刃,直扎过去,然站在他对面的杜文?瑜避无可?避——
“如果你不能,你凭什么?说‘不行’?”
杜文?瑜一噎。
方之淮将视线在他脸上?划过,便转身循着杜文?瑾离开的方向走?去。
在他走?出?几步的时候,杜文?瑜带着咬牙切齿意味的声音在方之淮的身后响起——
“就算我不能阻止,你就不怕我今天便告诉爷爷?还是你认为爷爷有可?能同意?!”
“……”
方之淮没急着回答,只停住了步伐在原地站了两秒,然后稍侧回脸来。
“瑾儿被赶出?杜宅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杜老先生松了口——你若是狠得下?心?去,你尽管说给?杜老先生听。”
杜文?瑜:“………………”
方之淮唇角微掀,抬腿离开。
他的身后,发泄不得的杜文?瑜攥着拳在原地暴躁地走?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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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刺》终于迎来了最后一场戏。
在初念雨与外人合谋的推动下?,白家终是穷途末路,亲系部队死守在庭,房外哭号盈天,而房间里,白沐笙与初念雨相对而坐。
“大帅!”
等在通向外处的密道?口,白家的死忠旧属心?急如火,焦躁地催促着漠然地坐在桌前的白沐笙。
如今的白沐笙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笑意满眼的青年?,不久前的一场对战里,他的眼角也留了一道?倾斜的疤痕。
原本柔和精致的五官在这疤痕与那凌厉阴沉的目光衬托下?,也多了几分狠戾的味道?。
初念雨望着眼前这个男人的目光有些失神。
她仿佛在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上?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个恣肆张扬的青年?的半分痕迹,随着当初她第一次向白家的敌对透露了白沐笙父亲的出?行,一切都已经不能再挽回了。
她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她只能这样走?下?去。
初念雨眼底模糊的焦点渐渐重聚,而那颗动摇的心?也渐渐沉冷下?去。
她习惯了教着自己用一颗冰冷的心?去撑起唇角,露出?一个和熙安抚的笑容。
“大帅,我们夫妻再饮最后一杯吧?”
翠玉酒壶与同色的两只酒杯就放在两人手边的桌上?,带着一点淡淡的水光流转。
白沐笙的目光在初念雨的这句话里微微一动,他的眼底似有挣扎的痕迹闪烁,只不过几秒之后,就像是旁人的错觉一般地淡去了。
白沐笙点头:“……好。”
初念雨的手搭上?翠玉酒壶,只是刚要拿起的前一瞬,白沐笙的手蓦地覆了上?去。
动作被压住,初念雨微惊地抬眸,眸子里带着一点不自知的惶然与忧色。
白沐笙轻扫了一眼初念雨的神情,便落了视线下?去。
“念雨,你还记得……你教我的第一首词吗?”
“…………”
初念雨神色微滞。
她如何会不记得呢?
《雁丘词》是她的养父最喜欢的一首,便也成了她最喜欢的。
后来不知多少次,她站在白家的书房磨墨,白沐笙耐着轻躁的性子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勾勒;也有时候,他会抱着那卷印了《雁丘词》的旧书在书房里来回轻踱,属于青年?的清朗声音在白家的书房后院盘旋不止……
有时候阳光初落,青年?提笔而停,站在窗前阳光下?冲着她抬眸轻笑,眼角眉梢都尽是柔情。
浸在那一笑里,初念雨会恍惚觉着,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她便是白家的儿媳,与白沐笙相知相爱,也将相度一生。
……只可?惜,终究是错觉而已。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白沐笙启唇,声线微震,带着点从?前不曾有的哑意,也将初念雨的思绪从?过去的泥沼里轻易拖了出?来。
只念了这一句,白沐笙便松开了手,他轻笑一声。
面上?那些阴沉狠厉,仿佛都在这一刻悉数淡去,白家少年?依旧少年?,他望着她的眼神,也依旧带着恣肆而张扬的喜欢。
那喜欢的情绪纯洁无瑕得不受丝毫沾染。
初念雨不禁在那双眸子里失了神,等她意识回过来,手下?蓦地一空,按着的翠玉酒壶已是被白沐笙取了去。
“…………”
初念雨的神情划过一瞬的慌乱,她几乎本能地就要伸手将那酒壶夺回来,只不过指尖刚冲着白沐笙的方向伸出?了几寸,眼前她养父的言笑晃过,初念雨的手于是又停在了半空。
酒壶很轻,即便加上?自身的重量,也算不得多少分量。
轻轻掂了一下?,白沐笙便知晓,那壶里应是只有能分两半杯的清酒。
白沐笙伸手取了一只碧玉杯子,拈在掌心?细细地摩挲把?弄,唇角笑意依旧让人如沐春风。
“我们既早已是夫妻,还何须用两只酒杯呢?”
“……”
初念雨望他一眼,最后只轻摇了摇头,“全凭大帅吩咐。”
白沐笙眸色微暗,连唇角的笑意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他遂拿起之前放到手边的翠玉酒壶,将里面清酒悉数倒入手里拿着的杯中。
杯子里的酒液平了杯边的时候,酒壶里的酒浆也已经倒了干净。
白沐笙将酒壶放到一旁,视线在碧玉酒杯上?端详。
“……”
初念雨不自觉地捏紧了自己的袖口,视线同样紧紧地盯在那酒杯上?。
“……”看着初念雨的神情变化,白沐笙轻叹了一声,似笑非笑,“谁先来?”
“我先!”
初念雨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开口,只是出?口时便觉着自己行径难免突兀,又按捺了些。
而这两个字之后,白沐笙眼底那点黯淡的凉意终究一滞,然后渐渐融化成了笑意。
他手里的酒杯向着初念雨的方向递了递,在初念雨伸手接过之前,白沐笙蓦地开口,问了一句。
“他叫什么??”
初念雨怔住,抬眸,视线从?碧玉酒杯落到了白沐笙的脸上?。
白沐笙笑颜依旧,连眸子都清澈地望着她,除了眼角那块伤疤,一切都好像和最初没什么?分别?。
初念雨这样安慰着自己,强撑起笑意:“大帅问的……是谁啊?”
白沐笙静静地看着她。
“你喜欢的那个人。”
“…………”
笑容僵在了初念雨的唇角。
过了很久之后,她垂眼下?去。
眼睫打下?的影儿在女子白皙的皮肤上?轻轻地颤了下?。
白沐笙唇角一掀,轻声笑了出?来。
“……也罢。”
初念雨抬眸,张口欲言,只是刚一抬起的瞬间,她眼底的忧色便硬生生拧成了惊恐。
初念雨的手猛地伸了过去,抓了一片空——
扬起的手臂落下?,白沐笙手里的碧玉酒杯里的酒浆,已是被他一饮而尽。
“沐笙——!”
到此时,初念雨才终于将嗓中的话音挤了出?来,带着近乎歇斯底里的惶恐。
白沐笙笑叹一声。
“……慌什么?。”
望着初念雨的眼神温柔。
只是还不等第二?句话出?口,一丝血迹已经从?他的唇角溢了出?来。
白沐笙却恍若未查,依旧抿着唇望着初念雨轻笑。
他伸出?手去,指尖顺着初念雨的面庞滑下?,将女子的发丝拢到一旁。
“把?你让给?他……我才不肯呢。”
白沐笙的声音微微沙哑,他低下?头去,目光深情地看了那酒杯一眼,然后又抬起视线,落到初念雨脸上?。
“生死相许……也该是相许才行。”
唇畔的血越涌越多,顺着白沐笙的下?颌一直流了下?去,而他的指尖在初念雨的脸旁轻轻地颤,笑意也带着声线微抖,“我本来想应你喝的,可?我还是不舍得……若是让你喝了,成全了你们,那我岂不是孤零零地待在这世上?了……我才不会那么?傻呢……”
“沐笙……沐笙……”
初念雨终于再忍不住,眼泪顺着脸庞止不住地淌下?去,她攥着自己的袖口在白沐笙的唇角用力地擦拭,却怎么?也止不住那涌出?来的暗红的血。
“……”
白沐笙望着初念雨的眸子里,焦点已经有些散了。
眼前的景与人,耳边的声与哭,都渐渐变得模糊,仿佛是远在天边的事情。
“念雨……你还记着那首词的后面……是怎么?唱的么?……”“对不起沐笙……沐笙……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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