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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慎奴听到厅堂内的动静,哪容得容色碍了自己家郎君的眼,他横了个眼色,门外守在两侧的刘府侍卫别着大刀,却是不曾将他放在眼里,乔慎奴心里一堵,面色不禁有些难看,跺了下脚,干脆自己迈进了大堂。
堂内烛火通明,柳云若气哼哼的站在榻侧,许攸衣看着他,轻揉了下额,乔慎奴知道自家郎君的脾性,若非这容色太过出格,断不会在许攸衣面前这般不顾体面。
乔慎奴拧了下眉心,他不能看着自家郎君受一个下仆的闲气,有些话柳云若不好说,他却可以。
“大人,我家郎君乃是云阳柳氏嫡子,他的颜面,自然也是我云阳柳氏的颜面,当初肃惠郡君也是因着看重我家郎君的出身和品性,才允他出入兰陵许氏家宅,陪伴你左右,如今,时过境迁,不想连大人手下的一个下仆,也敢不将我云阳柳氏放在眼里。”
乔慎奴言辞尖锐,直指容色,“大人,奴是下仆,维护主子乃是本分,若有得罪,还请大人责罚奴,奴愿受大人惩戒。”
在高门眼中,容色一个下仆的性命犹如草芥,她不能让他就这么走入她们的视线,许攸衣垂眸搅了搅瓷碗里的稀粥,“容色,你先下去吧。”
容色轻颤着眉,低声应诺,乔慎奴却是脚步一移,拦住了他,“慢着。”
“大人,有句话,奴知道不该由奴提起,可事关我家郎君清誉,奴便不得不冒犯大人,斗胆说一句”,乔慎奴叉手一揖,态度坚决,“青崖山的贼寇一个也未曾留下,大人历来行事周密,如今亲见过我家郎君狼狈模样的,只剩容色一人,还请大人看在与我家郎君幼时情谊的份上,为我家郎君解了这燃眉之急。”
汤勺清脆的撞击在碗壁,瑞凤眼移眸觑了眼阶下,许攸衣轻嗤一声,转而看向身侧,“云若,你可也是这个打算?”
许攸衣的目光蕴着股冷意,像是针扎一般,带着质问,柳云若眼眶一红,求助的看向阶下,乔慎奴自然明白自己家郎君的意思,当即又说道,“我家郎君性子纯善,从来连一只蚂蚁都不忍踩踏,大人也不必为难我家郎君,奴所言,只是不忍主子再重蹈当年肃惠郡君那样的覆辙。”
夜风穿堂而过,烛火摇曳,许攸衣的面色一瞬变得极是难看,乔慎奴毫不避讳,直直的凝视许攸衣,顶着瑞凤眼射来的冷意,徐徐勾起唇角,“料想人言可畏四字,没有人能比大人更深有体会。”
肃惠郡君?
容色神色微凝,很是敏锐的察觉堂中气氛变化的微妙,这肃惠郡君与许攸衣有什么关系,为何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莫非?
桃花眼划过丝不解,可是这与人言可畏又有什么关系,容色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许攸衣,不觉升起了些许忐忑,他未曾接触过正经从京城来的贵人,自然也不会知道那些乔慎奴口中所说的覆辙所指为何。
这本也不是容色该揣度的,只是许攸衣眼底那样的沉痛和悔恨,显然是有了动摇,容色不可能坐以待毙,眼眶里顷刻蓄满了泪水,“容色虽是奴才,却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便是人言可畏,那么乔掌侍和刘府的侍卫,又如何能肯定她们不会说出去,大人,容色不服。”
“你!”
乔慎奴铁青面色,目光仿佛像要在容色脸上瞪出个窟窿,“奴是云阳柳氏的人,三代皆是伺候主君母族的老人,如何会出卖自己的主子?刘府侍卫并未亲见青崖山变故,又是死士,你一个卑贱的下奴如何敢自比她们?瞧你这伶俐口齿,看来是平日没少在外头闲话,方才敢这般胆大的攀扯别人。”
“大人,容色没有!”
“阿姒姐姐,玉姨父临终前,说过让你护着云若的,云若害怕,求你帮帮云若。”
两人音色悲戚,一个赛一个的梨花带雨,哭的叫一个肝肠寸断,许攸衣眼前浮现着爹爹弥留之际的苟延残喘,直至最后了无生息的模样,两眼睁着,仿佛死不瞑目,那手牢牢的抓着她,血水从他的鼻尖,耳朵,口中流着,一滴一滴的落在她的掌心。
红色的血幕,密不透风的包围住她,像是扼着她的喉咙,几近窒息的想要彻底击垮她。
“住口!”
瑞凤眼底一片沉暗,许攸衣猛拍了下桌案,沉闷的声响像是炸在众人耳旁,“本官如何决断,何时轮得到你们置喙!”
肃惠郡君的死是许攸衣心中历来不愿提起的伤痛,乔慎奴显而易见的触了她的逆鳞。
许攸衣最是厌弃闺宅里自以为聪明的手段,乔慎奴错就错在不该利用她爹爹的惨死,企图达成他所预想的某种目的。
瑞凤眼清晰的印照着容色满是绝望无助的神情,那样的他,像极了那时孤立无援,根本无力争辩的许攸衣自己。
或许是遥远记忆里的她,令她难以回首,或许是想起爹爹曾经的嘱咐,许攸衣从刀斧架上取下了剑,三尺青锋闪着寒光,从漆黑的剑身里脱柄而出,剑尖点在地面,徐徐的随着许攸衣的脚步,发出阵刺耳的尖锐声响。乔慎奴自以为得逞,笑意从嘴边不自觉的泄了出来,柳云若双手捧在心口,两眼紧盯着那剑,一瞬像是屏上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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